“午后学算术和听史很好,”他继续,“但听史的时候,能不能也说说那些古人为什么那么做?他们是怎么想的?就像刚才儿臣问太傅的那些问题。还有,太傅说前朝赋税重,百姓苦,那多少算‘重’?我们现在收多少?百姓日子怎么样?”
这些问题显然超出了六岁孩童寻常的好奇,带着一种朴素的、关切他人的视角。
刘宝儿有些讶然地看了尹昊清一眼。尹昊清眸色深深,看不出情绪。
“然后,”阿泽的声音扬起来,带着孩子气的兴奋,“一定要有骑小马的时间!不过要请武师傅先教正确的姿势,学会了,才能让‘追云’跑起来,对不对?还有,晚上睡觉前,要听故事!民间故事、神话,或者……或者父皇讲讲您以前打仗、巡营时候的事?母后说父皇十四岁就上过战场,是真的吗?”
最后,他总结道:“该严格的严格,该有趣的留下!该学规矩的时候认真学,该问为什么的时候可以问。父皇,母后,这样……成吗?”
他仰着小脸,眼中满是希冀,又有一丝忐忑,像等待判决,又像等待认可。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雀鸟鸣叫。
尹昊清久久地看着儿子。
那张纸上,字迹歪斜,表格画得也不整齐,但条目清晰,甚至隐约有了“循序渐进、劳逸结合、学思并重”的雏形。
这孩子不是抗拒辛苦,而是在尝试理解并参与制定自己的成长路径。他提出的问题,有些幼稚,却直指核心——学习的目的是什么?是记住死知识,还是理解活道理?
他忽然想起自己六岁时,被父皇按在书桌前,每日抄写《帝范》十遍,错一字便加罚五遍。
那时的他,只觉得枯燥压抑,从未想过学习本身可以有什么趣味,更不敢对太傅的讲解提出半个字的疑问。
他成了合格的储君,乃至帝王,但某些东西,似乎在那种严苛中早早被磨去了。
他侧过头,看向刘宝儿。
她也正看着他,眼中没有争论胜利的得意,也没有担忧他否决的焦虑,只有一种宁静的、了然的温柔,以及对他最终决定的信任与等待。她知道他的坚持源于责任与爱,也相信他能看到儿子这份稚嫩方案背后的珍贵。
帝后目光交汇,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多年夫妻,他们早已懂得彼此。
尹昊清心中那点因理念不同而产生的滞涩与紧绷,忽然就松开了,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
他端起手边的定窑白瓷茶盏,抿了一口已然微凉的茶,借此掩去唇角一丝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然后,他看向屏息等待的儿子,沉声道:“可。”
简简单单一个字。
阿泽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像落进了整个星河的碎光。
他努力克制着想跳起来的冲动,小脸绷得紧紧的,躬身行礼,声音因为激动而有点发颤:“谢父皇!”
刘宝儿笑容绽开,如春风拂过初融的冰面,温暖而明亮。
她起身,走到阿泽身边,轻轻揽了揽他的小肩膀,对尹昊清笑道:“陛下,臣妾也觉得,阿泽这个‘混合方案’,想得很是周到。既顾全了进学的规矩和必要课业,又留出了孩子天性需要的趣味和思考空间。张弛有度,或许真能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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