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心中一紧,知道遇上了劫道的公差。“两位官爷,我只是个失业的驿卒,身无分文,还请高抬贵手。”他强压下怒火,低声哀求。“身无分文?”另一名公差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揪住李自成的衣领,搜了起来。贴身藏着的几文钱很快被搜出,公差还不满足,又翻了翻他的行囊,见只有几件旧衣服,便狠狠将他推倒在地。
“穷鬼!”公差啐了一口,拿着几文钱扬长而去。李自成趴在雪地里,冻得浑身发抖,心中的怒火与屈辱交织在一起。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雪水与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挣扎着爬起来,李自成继续前行。天色渐暗,他又冷又饿,几乎支撑不住。就在这时,前方雪地里,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艰难跋涉。走近一看,是一位身着七品官服的老者,须发皆白,步履蹒跚,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袱。
“这位老先生,可是遇到了难处?”李自成心中虽有怨气,却见不得老人受苦,上前问道。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风霜的脸,正是因弹劾钱谦益贪腐而被贬的御史李若星。他见李自成面带善意,叹了口气:“老夫被贬赴任,途中盘缠被盗,已是两日未食。”
李自成心中一动,想起自己被勒索的遭遇,对这位老者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行囊,突然想起怀里还有半个干硬的窝头,那是他出发时驿丞塞给他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窝头递了过去:“老先生,我只有这个了,您先垫垫肚子。”
李若星眼中泛起泪光,接过窝头,掰了一半递给李自成:“壮士有心了,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分而食之。”两人坐在雪地里,就着寒风啃着干硬的窝头。李若星看着李自成,忍不住哭诉:“壮士可知,当今陛下虽有中兴之志,却被钱谦益等奸佞蒙蔽。老夫弹劾其贪腐,反被诬陷‘诬告大臣’,贬谪地方。我等言官,本为朝廷耳目,如今却如触龙鳞,动辄得咎。这君臣相斗,苦的终究是天下百姓啊!”
“君臣相斗”四个字,如惊雷般在李自成耳边炸开。他自幼贫苦,只知官吏欺压百姓,却从未想过朝堂之上还有如此复杂的纷争。原来,皇帝并非全然圣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臣,也并非都是为国为民。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知,在他心中悄然萌芽。
两人分别后,李自成加快了返乡的脚步。数日之后,终于抵达米脂城外。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目眦欲裂:村口的大树下,几个衣衫褴褛的村民正抱着孩子哭泣,一旁的牙婆拿着算盘,正在与买主讨价还价。“卖了吧,再不卖,全家都要饿死了!”一个妇人哭着喊道,将怀中的孩子推向牙婆。
李自成上前询问,才知是官府催缴苛税,百姓无力承担,只能卖儿鬻女。他想起自己早年因替饥民出头,反抗官府苛税而被关进大牢的经历,心中的旧怨与新仇交织在一起,熊熊燃烧。他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掐出血来,一股莫名的怒火,在他胸中不断升腾。
与此同时,大同府的驿馆内,夏国使者李恪正听着细作的禀报。“使者大人,朝廷已在全国推行裁驿之策,陕西境内裁撤驿站数十处,失业驿卒不下千人,沿途皆是流离失所之人,民怨极大。”细作躬身道,递上一份详细的记录。
李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记录收好。“张鸿功那边,还没等到朝廷的批复?”他问道。“尚未,据说是陛下将此事交给了兵部与户部商议,尚无定论。”细作答道。李恪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无妨。大明内部乱象已生,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密切关注陕西的驿卒动向,有任何情况,随时禀报。”
寒夜依旧漫长,米脂城外的哭声、大同府内的密谋、紫禁城里的决策,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失业的驿卒李自成,站在故乡的土地上,望着漫天飞雪,心中的迷茫与愤怒渐渐凝聚成一股力量。他还不知道,自己将成为搅动天下的风暴中心,而夏国的窥探,也为这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再添了几分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