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斟酌道:“陛下圣明,朝鲜乃我后方大患,必除之而后安,
然用兵之道,贵在速决,朝鲜山川险峻,若其据险死守,恐迁延时日,
臣以为,当以雷霆之势直捣汉城,擒其王,迫其签城下之盟,方为上策。”
宁完我补充:“陛下,臣已命人搜集朝鲜情报,其国中并非铁板一块,有亲明派,亦有主和派,
我军可一面大兵压境,一面遣细作散布流言,分化其君臣,或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皇太极点头:“二位先生所言甚是,此外,汉军八旗与乌真超哈的编练需加紧进行,
此番征朝,朕欲带部分汉军火器手随行,一则实战检验,二则震慑朝鲜。”
“臣等明白!”
二人躬身。
就在盛京紧锣密鼓筹备征朝的同时,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已跨过鸭绿江,送到了朝鲜国都汉城。
景福宫,思政殿。
朝鲜国王李倧手握紧急军报,脸色煞白。
这位四十二岁的君主,自十年前经历“仁祖反正”登上王位以来,始终在汉清两大势力之间艰难周旋。
去岁清军入侵,他被迫签订城下之盟,称臣纳贡,但内心深处,仍视大汉为宗主,对“清虏”充满鄙夷与仇恨。
“诸位爱卿,清虏又要来了。”李倧的声音发颤,将手中军报递给殿下群臣。
殿内顿时哗然。
领议政金瑬接过军报快速浏览,面色凝重:“陛下,据报此次清酋皇太极亲征,动员五旗精锐和漠北海西各部,兵力恐在十万以上,而我朝鲜……”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
去年一战,朝鲜精锐损失惨重,如今国困民疲,仓廪空虚,如何能挡?
“难道……难道又要签城下之盟吗?”李倧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可!”
一声怒喝响起,说话的是兵曹判书李时白。
这位老臣须发皆白,却挺直腰板,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去年之辱,犹在眼前,若再屈膝,我朝鲜三千里江山,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臣请陛下下诏,全国动员,与清虏决一死战!”
“李判书所言差矣!”礼曹判书崔鸣吉出列反驳,“去年一战,我军损失几何?
百姓流离多少?如今国力未复,仓促应战,无异以卵击石,
臣以为,当遣使与清虏周旋,拖延时日,同时急向大汉求援!”
“求援?”李时白冷笑,“崔判书莫非忘了?去岁清虏围汉城,我遣使十数批往大汉求援,结果如何?
明廷自顾不暇,只发来几道空头诏书,如今明廷内忧外患,哪有余力救朝鲜?”
“那也强过坐以待毙!”
崔鸣吉寸步不让。
殿上顿时分为主战、主和两派,争吵不休。
李倧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悲凉。他何尝不想血战到底?
但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为这个国家的存续负责。
“够了!”李倧终于拍案而起,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金领议,你即刻起草国书,八百里加急送往北京,向大汉皇帝求援,陈说唇亡齿寒之理!”
“李判书,你负责整军备战,征调全国青壮,加固汉城及各道要塞,储备粮草军械!”
“崔判书,你秘密准备一份议和条款底线,若战事不利……”李倧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若战事不利,便以此与清虏周旋。”
“陛下!”主战派大臣们悲呼。
李倧摆摆手,疲惫地闭上眼睛:“散朝吧。诸卿……各尽其职。”
群臣退出后,李倧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夕阳透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起十年前,自己发动政变推翻光海君时,是何等意气风发,立志要振兴朝鲜,摆脱清国的威胁。如今十年过去,朝鲜却越发风雨飘摇。
“大汉真的会来救我们吗?”
李倧喃喃自语。
他知道希望渺茫。
去年汉军未出一兵一卒,如今明廷内斗正酣,辽东“清虏”又改国号立朝,气势正盛,大汉自身难保,哪有余力东顾?
但除了向大汉求援,他还能怎么办?
朝鲜孤悬海外,三面环海,一面接陆,唯一的陆上邻国就是大清。
如今这唯一的邻国,正磨刀霍霍,要将他这个不听话的藩属彻底吞下。
夜色渐深,景福宫内灯火通明。一份份调兵令、征粮令从汉城发出,飞向朝鲜八道。
各地守令接到命令,有的振奋,有的惶恐,但无不开始行动起来。
农民被征入伍,工匠日夜赶制兵器,妇女老弱往山中转移粮食……
而在鸭绿江对岸,清军大营已初具规模。
连绵的帐篷如同白色浪潮,八旗各色旗帜在春风中猎猎作响。
多尔衮站在营地高处,望着南方朝鲜的方向,眼神复杂。
多铎走到他身边:“哥,这次……皇太极是真要灭了朝鲜?”
多尔衮沉默片刻,缓缓道:“灭国未必,但要打得朝鲜再无反抗之力,从此乖乖做我大清的粮仓和兵源。”
“那之后呢?”多铎压低声音,“灭了朝鲜,皇太极的威望将达到顶峰,我们……”
多尔衮看了弟弟一眼,目光深邃:“所以这一战,我们既要立功,又不能立太大功,明白吗?”
多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营地下方,号角声起,一队队满洲骑兵开始操练,马蹄声如雷鸣。
更远处,新编练的汉军火器手正在练习装填射击,硝烟味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