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辽东骑兵久经战阵,配合默契:
前排持矛突刺,后排张弓抛射,侧翼游骑骚扰。
反观清军,左翼新兵见汉军来势凶猛,下意识勒马避让,导致阵型出现缺口。
阿山虽奋力指挥,但令不能通,兵不能齐。
“不要乱!围上去!”
阿山挥刀砍翻一名欲退的旗丁,但已止不住颓势。
萧旻看准时机,率五十精骑直冲阿山中军!
“保护章京!”清兵惊呼。
但辽东骑兵速度太快,转眼已杀到近前。
萧旻与阿山瞬间交手,阿山使的是满洲常见的虎牙刀,势大力沉,萧旻长槊灵动,点、刺、扫、挑,招招精妙。
三合之后,萧旻卖个破绽,阿山挥刀猛劈,却劈了个空。
萧旻槊杆回扫,重重砸在阿山背上,将其击落马下!
“章京落马了!”
清军大乱。主将落马,阵型彻底崩溃,开始向北溃退。
“追!”
萧旻正要下令,却见远处又有烟尘——赫图阿拉援军到了,看规模不下五百。
他当机立断:“鸣金!撤退!”
铛铛铛——
锣声响起。
辽东骑兵毫不恋战,迅速脱离战场,带着缴获的数十车粮草财物、三百余解救汉民,向南疾驰。
阿山被亲兵救起,看着汉军远去的背影,又看看燃烧的庄园、满地的正红旗尸首,一口血喷出:“汉狗……我必报此仇!”
但他不敢深追。
正红旗新败,士气已沮,且不知汉军是否有埋伏。
这一战,从接敌到撤退,不过两刻钟。萧旻部阵亡二十七骑,伤四十余。
斩清军八十六级,伤者倍之,焚粮仓一座,解救汉民三百余。
可谓大胜。
然而,胜利的背后,阴影正在滋生。
撤退途中,萧旻所部经过几处较小的女真村落。
这些村落多是正红旗旗丁家属聚居地,并无兵力守卫。
“将军,这些建虏庄子……”
千总赵大勇眼中闪过贪婪。
萧旻皱眉:“洪督师令只袭托克索庄园,不伤平民村落,以免不必要纠纷。”
“可将军,弟兄们拼死血战,总得有些犒赏。”王栓柱也凑过来,“这些庄子虽小,但建虏抢掠我汉民多年,
家中定有财物,况且军中弟兄久旷,那些建奴娘们儿……”
几名军官眼神交换,都看向萧旻。
萧旻沉默。
他治军虽严,但辽东边军陋习已久,欠饷严重,士卒常靠劫掠补充。
他虽得沈川举荐,但根基尚浅,若过于约束,恐失军心。
更重要的是,他心中对建虏的恨意深重。
“三刻钟。”萧旻最终开口,声音冰冷,“只准取财物,不得滥杀,一刻钟后必须撤离!”
这已是在默许。
“得令!”军官们大喜。
刹那间,数百骑兵冲入村落。
开始还只是抢夺财物,翻箱倒柜,搜刮银钱、布匹、牲畜。
但很快,兽性便压制不住。
一名老妇护着怀中布袋,被骑兵一脚踹倒,布袋抢走,里面只是些干粮。
少女的哭喊声从屋内传来,两名辽东军士淫笑着将她拖出……
有旗丁男子持械反抗,当即被乱刀砍死。
萧旻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切,握缰的手青筋暴起。
但最终,他没有制止……
当村庄燃起火光,当哭喊声响彻雨幕,他只是调转马头,沉声道:“时间到!撤!”
骑兵们带着大包小裹,有的马上还挟着哭泣的女子,呼啸而去。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血迹,却冲不净罪恶。
五月初十,清晨,鸭绿江边。
毛文龙的船队已在此等候。看到萧旻部带回的粮车、财物、百姓,以及马后拴着的女子,毛文龙眉头微皱,但没说什么。
“萧副总兵战果辉煌啊。”毛文龙拱手。
萧旻下马,面无表情:“托毛帅接应之福。清军正红旗已被击溃,萨木浒庄园焚毁。另两路如何?”
“赵千总、王把总也已返回,皆有所获。三路共焚庄园五处,解救汉民千余,斩首二百余级。”
毛文龙顿了顿。“不过……也有虏获女子百余,这……”
“战利品而已。”萧旻打断他,“毛帅不必多虑,本将会按规矩,三成赏赐将士,七成充公,这些女子,愿归家的给路费,不愿的,充作营妓。”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货物分配。
毛文龙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点头:“既如此,速速上船吧。建虏援军恐将至。”
众军登船,扬帆南下。
江面上,被解救的汉民跪在船头,朝南叩拜,哭声一片。
而那些被掳的女真女子,则被关在底舱,啜泣不止。
萧旻独立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北岸。
雨已停,朝阳初升,江面金光粼粼。
他想起刚才一战:骑兵冲锋的酣畅,长槊破甲的脆响,清军溃退的狼狈……
那是军人的荣耀。
又想起村庄中的火光与哭喊:老妇绝望的眼神,少女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是心魔的阴影。
“将军。”
亲兵递来水囊。
萧旻接过,猛灌几口,却压不下喉中的苦涩。
他知道,今日之胜,是战术之胜,却是道义之失。
洪承畴“收拢人心”的方略,在他这里已打了折扣。
但他不后悔。
这是辽东,这是战争。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传令各部,”萧旻转身,眼神重归冷硬,“休整三日,补充箭矢火药。五日后,再袭建虏庄园——这次目标,是镶红旗辖地!”
“得令!”
船行江心,劈波斩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