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里还含着那颗糖豆,壳有点软了。
手指动了动,小指头的新肉贴着灰布袍的袖口,痒得不太舒服。我没去抓,就这么坐着,靠着虚影石阶的边沿。刚才那阵音波过去后,身体像是被掏空过一遍,现在只想喘口气。
谢清歌在旁边盘腿坐着,手放在膝盖上,掌心朝上。她没说话,呼吸比刚才稳了些。黑袍人还是站在巨树前,背对着我们,锈剑插在地上,剑柄微微晃了一下。
风停了。
不是慢慢停的,是突然就没了。连头顶极光流转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抬头,看见天幕上的光带开始缓缓旋转,像被人拨了一下。它转得很慢,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节奏,像是某种信号。
这时,雷角轻轻跳了一下。
不是刺痛,也不是预警,就是一下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人在我额头上敲了下指甲盖。我愣住,抬手摸上去,指尖传来温热,像晒了一整天的瓦片。
紧接着,一道光从巨树顶端落下来。
没有声音,也不亮,可整个空间一下子安静了。那道光像是透明的柱子,从天而降,正好落在我们三人之间。它不照人,也不落地,就在那儿悬着,像是在等什么。
然后,头顶出现了光环。
第一个浮现在我头上。
一圈淡金色的圈,像琉璃做的,边缘光滑,中间浮出三个字——“法则重构者”。字是金的,不动,也不闪,就那么静静挂着。
我盯着看了几秒,没反应过来。
直到眼角余光扫到另一边。
谢清歌头顶也有了一个。同样的材质,同样的光感,只是里面的字不一样:“音刃破界者”。她闭着眼,睫毛颤了一下,然后睁开。她第一眼没看天,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抬头望向那个光环。
她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眼神松了。
第三个光环落在黑袍人头上。
他依旧背对着我们,可肩膀明显顿了一下。那圈光出现时,锈剑震了下,发出一声闷响,像是铁片撞上了石头。他慢慢转过身,终于面对我们,目光先落在谢清歌身上,再移到我这边,最后才抬起脸,看向自己头顶的文字。
“锈剑斩源者。”
五个字。
他站着没动,下巴那道旧伤在光下显得更清楚了。过了几秒,他忽然笑了声,声音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等到了。”
他说完,伸手抚过剑柄上的红布,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没有说话。
谢清歌也没有。
我们就这样看着彼此头顶的光环,谁都没动。它们不是装饰,也不是幻象,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存在,像是烙印进空气里的一条规则。它们不属于系统,也不来自任何外力,而是这个世界本身给出的回答。
青阳镇的投影还在亮着。
药摊前有个老汉蹲下身子,拿起一包糖豆,抬头看了眼天空。长安街上挑担的人停下脚步,仰起脸。终南山的松林里,一只鸟飞起来,叫了一声,又落下。
这些画面没有变,可我知道不一样了。
以前它们只是记录,是死的影像。现在它们活了。不是因为我们改了数据,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终于承认了我们做的事。
系统提示响了。
声音平平的,像平常一样。
“检测到终极奖励,权限开放。”
我没急着回应。
谢清歌轻轻吸了口气,低声说:“原来真的能留下名字。”
我说:“不是留名,是世界认了咱们干的事。”
她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父母那座炼器坊的投影上。屋顶还是塌的,藤蔓爬墙,可门前那块石碑现在清晰可见,两个名字工整刻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以后我吹箫,不用躲了。”
我说:“嗯,没人敢说你邪门了。”
她终于笑了下,很短,很快就收住了。
黑袍人往前走了一步,离我们近了些。他没看我们,而是抬头望着天上的极光。那光带已经不再乱飘,而是稳定地绕着中央巨树旋转,像是一条闭合的环。
“三百年前,我砍了那一剑。”他忽然开口,“不是为了救谁,是为了活命。”
我们都安静听着。
“可今天这光,不是给我逃命的奖赏。”他顿了顿,“是给那个愿意回头的人。”
我没接话。
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赵铁柱喊我师父那天,我不是真想当师父。我只是不想再装孙子了。谢清歌第一次用箫声护我的时候,她也不是为了帮我,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恨变成别人的刀。黑袍人把锈剑插进我手里那天,他也没指望我能赢,只是想赌一次有人能打破这个局。
我们都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