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爱情故事

第70章 灶膛余烬中

李秋月把最后一只碗摞进碗柜时,灶台上的煤油灯忽然晃了晃。山风卷着雨星子从窗棂缝隙钻进来,在青砖地面上洇出几个深色圆点。她抬手将鬓角濡湿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触到发烫的耳垂——方才大山摔门而去时,那句骚娘们还像根淬了毒的刺,扎在喉咙口。

灶膛里的火星噼啪作响,映得她半边脸泛着橘红。锅台上还留着半碗没喝完的玉米糊糊,瓷碗边缘凝着圈乳白的渍,像极了刘佳琪那件总也洗不干净的的确良衬衫领口。李秋月盯着那圈渍痕,忽然抓起灶边的铁钳,狠狠往灶膛里捅去。

火星子猛地炸开,溅在青砖上烫出细小的黑印。她想起三年前大山用独轮车接她过门那天,也是这样的梅雨季。他穿着件新做的蓝布褂子,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结实的肌肉。秋月,他把她的碎花包袱往车斗里塞时,手掌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到了家,我天天给你煮鸡蛋吃。

那时候灶台上的油罐总还是满的。大山在镇上的砖窑厂搬砖,每天回来都带着一身汗味和几枚沾着煤灰的硬币。他会把硬币一个个排在桌上,让她数着乐。有次她数到第三十七个,他忽然从怀里掏出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甜腻的橘子味在舌尖散开时,她看见他黧黑的脸上,眼睛亮得像山涧里的星子。

变故是从去年开春开始的。砖窑厂的老板卷着工钱跑了,大山在家闷了三天,第四天就跟着邻村的二柱子去了镇上的赌场。第一次回来时,他把一沓崭新的票子拍在桌上,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针线盒摔了。傻娘们,他捏着她的下巴笑,指腹上还留着烟卷烫出的疤,以后咱也能吃上白面馒头了。

白面馒头没吃上几回,家里的木箱却空了。先是她的嫁妆——那对红漆木箱,被他扛去当铺换了赌资。接着是过冬的棉被,然后是猪圈里刚养肥的半大猪。上个月,他甚至把她母亲留的银镯子也摘走了。那镯子她从小戴到大,摘的时候,他的手指在她腕骨上掐出了青紫的印。

就最后一次,他当时喘着粗气,眼睛里布满血丝,赢回来了,咱啥都买新的。

可他再也没赢回来过。

灶台上的煤油灯又晃了晃,灯芯爆出个小灯花。李秋月伸手去拨灯芯,指尖被烫得一缩。窗外的雨声忽然密起来,打在油纸窗上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外面踮着脚走路。她屏住呼吸,抓起门后的扁担,悄悄挪到窗边。

窗纸上映出个模糊的人影,佝偻着背,像是在往屋里窥探。李秋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扁担在手里微微发颤。她想起前几天去镇上赶集,听见卖菜的王婶说,刘佳琪的男人在外地打工时摔断了腿,现在躺在家里动弹不得。

那骚货就守不住了,王婶往菜篮子里装着豆角,声音压得极低,天天往大山家跑,谁不知道她打的啥主意。

当时她攥着手里的布票,指节都泛了白。她想冲上去撕烂王婶那张碎嘴,可脚像钉在地上似的挪不动。赶集的人来来往往,谁都没注意到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像被雨水泡过的纸人。

窗外的人影忽然动了动,传来阵压抑的笑。是刘佳琪的声音,黏糊糊的,像沾了蜜糖的舌头:大山哥,你家那口子,怕是还在哭呢?

李秋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扁担的木纹里。她记得刘佳琪第一次来家里借酱油时的样子,穿着件花衬衫,领口故意敞着两颗扣子。大山当时坐在炕沿上抽烟,目光总往她敞开的领口瞟。刘佳琪把酱油瓶递回来时,手指不小心碰了大山的手背,两人都笑了,那笑声像针一样扎在她耳朵里。

哭啥,大山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带着股酒气,等老子赢了钱,把她休了,娶你过门。

休了我?李秋月猛地推开窗户,雨水瞬间灌了进来,打湿了她的衣襟。她举着扁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大山,你再说一遍?

窗外的两人吓了一跳。大山踉跄着后退半步,酒意醒了大半。刘佳琪往他身后缩了缩,花衬衫的袖子被雨水打湿,贴在胳膊上,显出细瘦的轮廓。秋月妹子,你别误会,她扯着嗓子喊,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我就是路过......

路过?李秋月笑了起来,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淌,路过能路过到我家窗根底下?如果能让他说要休了我?

大山被她笑恼了,往前冲了两步,扬手就想打。李秋月没躲,反而把脸往前凑了凑:打啊!你今天不打死我,就不是娘养的!

他的手僵在半空。雨水顺着他的额发往下滴,在鼻尖汇成细流。李秋月看见他眼睛里的犹豫,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圈微弱的涟漪。可那涟漪很快就被戾气吞没了。疯娘们!他收回手,狠狠往地上啐了口,老子懒得理你!

说完,他拽着刘佳琪的胳膊就往村西头走。刘佳琪被拽得踉跄几步,回头看了李秋月一眼,那眼神里有得意,有挑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李秋月举着扁担,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像两团被墨汁晕开的影子。

雨越下越大,把窗台上的玉米饼子泡得发胀。李秋月关了窗户,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扁担从手里滑落,一声撞在水缸上,惊得缸里的金鱼猛地蹿了一下。

这缸金鱼还是去年她生日时,大山从镇上的鱼摊买的。他当时浑身湿透,怀里却紧紧抱着个玻璃缸,里面两条红金鱼尾巴一甩一甩的。看你天天闷得慌,他把鱼缸放在窗台上,手指在她脸上刮了一下,以后没事就逗鱼玩。

现在那两条鱼还在缸里游着,只是尾巴上的红越来越淡,像褪了色的旧红布。李秋月盯着鱼缸,忽然想起刘佳琪总爱在井台边淘米。每次大山去挑水,她的米筐就像长了脚似的,总往井边挪。有次李秋月去送午饭,正撞见刘佳琪的手搭在大山的扁担上,两人头凑得极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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