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动静，他挣扎着抬头，看见李秋月，愣住了：“你咋来了？”
“你腿咋了？”李秋月的声音发颤。
大山低下头，扯了扯裤腿：“没事……不小心摔的……”
“赌场的人打的，是不是？”李秋月蹲下来，想看看他的腿，被他躲开了。
“你别管。”大山的声音硬邦邦的，“俺在这儿挺好，等腿好了就走，不麻烦你。”
“走？你往哪儿走？”李秋月的眼泪掉了下来，“刘佳琪没了，你知道吗？她到死都惦记着你，怕你没人管！”
大山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你说啥？佳琪她……”
“没了。”李秋月别过头，“就在刚才。”
大山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草堆里，眼泪无声地往下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说：“是俺害了她……都是俺的错……”
李秋月没说话，从包袱里掏出王强娘给她准备的馒头，递给他：“吃点东西。”
大山摇摇头：“俺不饿。”
“你想饿死在这儿？”李秋月把馒头往他手里塞，“你死了倒干净，小宝咋办？他这辈子都得背着个赌鬼爹的名声！”
提到小宝，大山的眼神动了动，终于接过馒头，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眼泪掉在馒头上，他也不在意。
王强找了根粗木棍，给大山做了个简易的拐杖：“先回村吧，找个郎中给你看看腿。”
大山摇摇头：“俺不回村，村里人会笑话俺。”
“谁笑话你？”李秋月瞪了他一眼，“你是小宝的爹，这是事实。不管你以前做过啥，你现在这样，俺不能不管。”
她站起身，对王强说：“王哥，麻烦你找两个人，把他抬回去。”
王强点点头，转身去叫人。破庙里只剩下李秋月和大山，雪从屋顶的破洞里飘进来，落在两人身上。
“对不住你。”大山突然说。
李秋月没回头：“以后好好做人，别再赌了。”
“嗯。”大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坚定。
抬大山回村时，天已经黑了。王强把他安置在杂货铺旁边的空屋里，找了郎中来看。郎中说腿断得厉害，得好好养着，不然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李秋月给大山换了药，又煮了锅姜汤。看着他喝下去，才带着小宝回偏房。
夜里，小宝突然说：“娘，爹是不是很疼？”
“嗯。”李秋月摸了摸孩子的头。
“那俺原谅他了。”小宝说，“等他好了，让他给俺买糖人。”
李秋月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抱着孩子：“好，让他给你买糖人。”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屋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李秋月知道，这个年没过完，麻烦事还会有。大山的腿，赌场的债，刘佳琪的后事……哪一样都不容易。
可她不后悔。不管大山以前做过啥，他都是小宝的爹，是她曾经想过要过一辈子的男人。人这一辈子，谁还没犯过错呢？只要肯改，就还有希望。
她想起刘佳琪临死前的样子，想起她手里的银镯子。或许，这就是命吧。兜兜转转，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雪停的时候，月亮出来了，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清辉。李秋月看着熟睡的小宝，心里踏实了些。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她都会走下去。为了小宝，为了大山，也为了那些逝去的人。
旧年的雪总会化的，新年的春天总会来的。她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