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京中也因为太多这样的官司,有御史奏请裁汰在京乐户。”许执麓也不能尽说风尘女子多可怜,需知也有以纤佻轻薄为风雅,为财害人无所不至,更别提那些流娼顿妓,渔色售奸……
于是许多以此谋生的乐坊妇女散入各州府,而流寓秦淮者最多。
天南地北的富商都流连于此,沿海之富庶皆因海滨出盐,水途便利……繁华之处,人心风俗,红粉丽情,风流云集。
“说到底他们也只敢挑无权无势的,京城里勋贵皇戚那般多,没听说哪家受骗。”萱草边说话,边整理着挨着墙壁的书架。
两人又说了几句,她也是随手一抬,手中的一本古籍内就落下一书签,萱草捡起来看,这刺绣书签,以丝绸做底,绣上了一首诗词,边缘饰以流苏,极好看,充满了少女的柔情和巧思。
“独身何如兼善美,休言先已许三生。”她低声念出签上的诗句,不觉间有些怅然,见多了薄情寡义之辈,如韦姐儿这样情深的女子实在可怜可叹。
专注于回信的许执麓并没有察觉,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又将玩的一头汗的祁昇叫进来读书。
今天祁郢微服出门去巡视了,没了他在,祁昇反倒是很听话,教什么学什么,十几页的大字没多久就抄写完了。
午后许执麓在路淮真请脉时,细问了几句韦姐儿的事情,既然遇上了,住在人家的院子,总要援手,说来也是她命里有贵人,捡回来一条命。
只不过身体上的病能治,心里的伤难医。
只道是: 照水闲花偏有艳,先霜病叶已难支。
三年好在游春梦,悔作篇章临人间。
在江宁安顿下来后,许执麓在祁郢陪伴下读书,煮茗,雅歌,鼓琴,对弈,偶尔也看他带着祁昇种树,栽花,皆闲也。
这大抵是她,也是祁郢有记忆以来最不同的一段闲暇时光。
又一日,祁郢在附近的农户家与百姓劳作,祁昇开始在田边玩耍,没多时就滑倒进水田里,滚了一身泥水,宣十九把他提溜起来,还被过来帮忙,倒把自己栽进去的韦信溅了一身泥点。
笨拙的书生在水田里站不住脚,已经不知道滑了几跤,反倒是每年都要在春田里栽秧的年轻天子有模有样的。
树荫下为众人分凉茶的萱草都看乐了,而许执麓和犹带些许病色的韦姐儿正在弈棋,不拘是片玉棋盘,还是碧白二色玉棋子,阳光下都格外的清透好看。
初时见家中一应用具悉数焕然一新,摆件器皿,事事精致,韦姐儿焕然若梦,尤其应邀入得许执麓房中,那从前也是她的闺房,湘竹绮帘,五彩珊瑚钩,绣帷锦被,璀灿耀目,分明没有香,却觉芬郁缭绕裾袂,令人舒然心悦。
但她也没有因此而生攀附之念,大抵是从鬼门关里重踏人间,本就目无杂俗的韦姐儿,愈发脱尘,相处下来,无论是品性还是才情都让许执麓欣赏,两人一个养胎一个养病,倒是凑一块了。
纵谈钗楼勾曲闲逸事,多情塞北江南一样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