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系统里的资料。霍南风低声解释,用真实年龄太引人注目了。
顾小月点点头。时间旅行者的身份注定霍南风要活在各种伪装中,就连这场救命手术都要用假身份进行。
八点十五分,麻醉科的医生来讲解风险告知书。那些医学术语像一把把小刀,扎得顾小月坐立不安——术中出血术后感染记忆功能可能受影响...
霍南风却签得干脆利落,笔迹一如既往地稳健。
别担心。他放下笔,捏了捏顾小月的手,张教授计算过,成功率其实有85%。
昨天还说70%呢。
那是不包括我的主观能动性。霍南风调皮地眨眨眼,你知道我多擅长创造奇迹。
护士推着轮椅进来,说要送他去手术室。霍南风却坚持自己走过去:又不是腿有问题。
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顾小月走在霍南风身边,数着地砖上的花纹转移注意力。第三十七块地砖时,霍南风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霍南风转向走廊窗外。八点半的阳光正好,照在医院中庭的草坪上,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孩子正在追逐彩色泡泡。
真美啊。他轻声说,有时候我会忘记,当下这一刻也是值得珍惜的时光,不仅仅是为了抵达某个未来的中转站。
顾小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阳光、绿草、孩子们的笑声,还有身边人温暖的掌心——确实美得让人心碎。
手术室门口,医护人员已经准备好。霍南风突然转身,双手捧住顾小月的脸: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
你爱我。顾小月接上他的话,我知道。
霍南风笑了,那个笑容如此明亮,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然后他松开手,跟着护士走进那扇沉重的门。
门关上的瞬间,顾小月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小云发来的消息:「今天同学聚会筹备会,苏雯提议做一个高中回忆视频,需要你和霍南风的照片,能发我几张吗?」
顾小月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开始翻手机相册。她和霍南风的合照不算多,但每一张都承载着清晰的记忆——他们在图书馆熬夜复习,在樱花树下野餐,在海边看日出...翻到最近的一张时,顾小月的手指顿住了。
那是上周在游乐园,霍南风帮她父母拍的三人合影。照片里,她站在父母中间笑得灿烂,而玻璃反光中隐约可见举着相机的霍南风——他看向镜头的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在凝视整个宇宙中最珍贵的宝藏。
顾小月把这张照片也发了过去,附言:「加这张吧,他拍的。」
放下手机,她才发现张教授坐在对面,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会没事的,对吧?顾小月忍不住问。
张教授推了推眼镜:从科学角度讲,手术风险可控;但从量子物理角度看...他停顿了一下,南风是已知唯一成功的时间穿越者,他的大脑结构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当代医学认知。
说人话,教授。
我的意思是,张教授难得露出一丝微笑,别小看了爱情的力量。那小子为了回来找你,连物理定律都敢挑战,区区开颅手术算什么?
顾小月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手术已经开始。顾小月盯着那个跳动的数字,突然想起什么:教授,南风说过记忆锚定器有个紧急备份功能,是真的吗?
当然。张教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型设备,看起来像加强版的蓝牙耳机,这就是接收器,已经和你戒指里的存储器配对好了。
如果...如果手术不顺利,这个真的能帮他恢复记忆?
张教授的表情变得严肃:技术上可行,但存在伦理风险。记忆移植相当于重塑人格,国际上对此争议很大。
那为什么还...
因为南风坚持。张教授叹了口气,他说宁愿冒这个险,也不要忘记你们之间的一切。
顾小月摩挲着左手中指的戒指,那个小小的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这里面藏着霍南风最珍贵的记忆,是他宁愿冒险也要守护的宝藏。
等候室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某位科学家宣称发现了时间涟漪的证据。顾小月想起霍南风曾说过,在量子层面上,过去、现在和未来同时存在,就像一首永不完结的交响乐。
而她此刻就坐在这首乐曲的一个音符上,等待着下一个音符响起。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苏雯发来的消息:「照片收到了!对了,陈明查文献时发现一个有趣的事——霍南风大三发表的那篇《量子记忆编码》论文,理论超前到不可思议,有人猜测他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天才。笑死,这些学术界的人真会编故事。」
顾小月盯着这条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不知如何回复。窗外,一片梧桐叶被风吹起,轻轻拍打在玻璃上,又飘走了。
手术还在继续。电子钟显示已经过去两小时十七分钟。顾小月数着地砖上的花纹,回想着霍南风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忆锚点,回想着他今晨站在阳光里说当下这一刻也是值得珍惜的时光。
无论结果如何,这段等待的时光,这段相爱的岁月,都已成为时间洪流中不可磨灭的存在。就像霍南风常说的——在无数平行宇宙中,总有一个版本的故事,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白发苍苍。
而她愿意为这个可能性,付出全部耐心和勇气。
电子钟显示手术已经进行了四小时三十八分钟。顾小月坐立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上的蓝宝石。张教授第三次去护士站询问情况,回来时眉头紧锁。
出了点小状况。他压低声音,电极植入很顺利,但在激活记忆锚定器时,南风的脑电波出现了异常波动。
顾小月的胃部一阵绞痛:什么意思?
简单说,他的大脑在抵抗记忆重组。张教授推了推眼镜,就像电脑拒绝重装系统,因为觉得旧系统还能用。
那...现在怎么办?
李主任在尝试调整参数。张教授看了看手表,如果半小时内没有改善,可能需要中止手术。
顾小月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茶几上却浑然不觉:中止手术会怎样?
最坏的情况,他会保留原时间线的记忆,但当前时间线的记忆可能受损。张教授犹豫了一下,也就是...他可能会记得未来那个失明的你,却认不出现在的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刺入顾小月的心脏。她想起霍南风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想起他半夜对着镜子复习关于她的每一个细节——他宁愿承受记忆混乱的痛苦,也不愿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