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转身离开前,她停顿了一下,背对着远介,轻声说:“如果以后,遇到什么极端情况……”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动什么:“先救我姐姐。”
说完,她没有等回答,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远介在阴影里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墙上那幅富士山的素描。夕阳的光从裂缝中穿透出来,在画纸上凝固成永恒。
“价值……”
他低声重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
然后他闭上眼睛,手指在扶手上继续敲击。
规律、冷静、像在计算某个复杂公式的下一步。
门外,灰原哀穿过走廊。
办公区的灯光还亮着,明美还在整理文件。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见妹妹走过来时,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
“谈完了?”她轻声问。
“嗯。”灰原哀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爬上旁边的椅子,挨着她坐下。
她看着姐姐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专利文件,看着这个被灯光照亮的、小小的、安全的空间。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抱住了明美的手臂。
明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虽然她知道,这具七岁身体里的灵魂,早就不需要这种安抚了。
但灰原哀没有躲开。
她把脸埋在姐姐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那里有明美常用的洗发水的香味,有咖喱残留的烟火气,还有一种……“活着”的实感。
“姐姐。”她闷闷地说。
“嗯?”
“我们住一起吧。”灰原哀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灯光,“就算这间事务所很大,我也想和姐姐睡一个房间。”
明美的眼眶突然红了。
但她很快眨眨眼,把那股酸涩压下去,用力点头:“好。”
夜深了。
灰原哀躺在客房的床上——其实是她和明美临时用沙发床拼成的双人铺。姐姐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而绵长。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
脑海里回放着今晚书房里的每一帧画面:远介的笑容、他瞳孔里炽热的光、那句“筹码太重”的警告、还有自己说出“先救我姐姐”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的悸动。
然后她翻了个身,面向窗户。
东京的夜空依旧看不见星星,只有都市永不熄灭的、浑浊的光晕。
但在这片光晕之下,某个山谷正在被改造,某座大楼正在封顶,某个男人正在阴影里计算着下一步棋。
而她,宫野志保,十八岁的天才科学家,组织曾经的“雪莉”,现在的高桥远介的……
“合作者。”
她对着黑暗,轻声说出这个词。
不是囚徒,不是宠物,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弱者。
是手握筹码、拥有价值、在谈判桌上赢得了一席之地的合作者。
她闭上眼睛,嘴角弯起一个很浅、但真实的弧度。
姐姐在身旁的体温透过被褥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像最好的安眠曲。
目前来看,生活——
虽然被一个极度危险的、掌控欲极强的侦探控制着,虽然未来充满未知的、可能比组织更可怕的变数,虽然每一天都像在走钢丝——
但,只要姐姐在。
只要我在。
还有那个……勉强算是可靠(虽然性格恶劣)的侦探先生。
应该,没问题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然后往姐姐身边靠了靠,沉沉睡去。
而在书房里,远介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西多摩市旧军工山谷的三维设计图。
医药实验室的区域,被他用红色光标圈了出来。
窗外,东京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