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具野猪的尸体横陈在洼地边缘,如同五座沉甸甸的肉山。胜利的喜悦迅速被一项庞大而艰巨的任务取代——将这些战利品转化为真正支撑生存的宝贵资源。在杨家人的认知里,猪,尤其是这种野性十足的动物,堪称“移动的生存宝库”。每一寸皮毛、每一块筋肉、每一根骨骼,甚至那腥膻的血液,都蕴含着在蛮荒时代延续生命的力量。然而,要将这原始的馈赠转化为可储存、可利用的形态,需要付出远超猎杀本身的辛劳与智慧。
接下来的三四天,营地的空气被浓重的血腥味和烟火气彻底笼罩。处理这五头庞然大物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全家总动员,连杨保禄和小诺也力所能及地帮忙搬运、清洗和处理边角料。
核心的挑战在于巨量肉食的保存。秋收在即,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耗掉如此多的鲜肉,也没有冷藏条件。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熏制——利用木材燃烧产生的烟雾和热量,脱水并赋予防腐能力。他们在营地边缘紧急搭建了一个更大型的熏肉棚架,底部挖深坑作为熏炉。
杨亮和杨建国负责最繁重的分解工作。锋利的维京战斧和精心打磨的剥皮刀轮番上阵,沿着肌肉纹理,将坚韧的野猪肉分割成条状或块状。分解过程中,一个严峻的问题凸显出来:野猪肉那股浓烈到刺鼻的土腥膻味!即使用上储存的野葱、野蒜和少量姜根反复搓揉腌制,那股源自野猪腺体和食物链的顽固异味,依旧如同跗骨之蛆,难以根除。
“这味儿……怕是熏成炭也盖不住多少。”杨亮皱着眉,将一块处理好的腿肉挂上熏架。
杨母的经验成了关键。她指挥着珊珊,将分解时特意剔出的、相对肥厚的皮下脂肪层和腹腔板油收集起来。“膻味重,咱就不吃鲜肉!肥膘熬油,精肉熏透!”老太太语气斩钉截铁。
于是,两口最大的陶罐被架在篝火上。肥膘和板油被切成小块,投入罐中。随着温度升高,油脂滋滋作响,缓慢地融化、析出。杨母用长柄木勺小心地撇去浮沫和焦化的油渣。神奇的是,在持续的高温熬炼下,那股令人作呕的膻味竟如同被蒸发驱散一般,迅速减弱直至几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略带焦香的动物油脂气息。熬好的金黄色的猪油被小心地舀入密封性最好的陶罐中冷却凝固,这是未来数月烹饪珍贵的能量和风味来源。而熬剩下的酥脆猪油渣,撒上一点珍贵的盐粒,则成了劳作间隙难得的、带着油脂焦香的美味慰藉,那股膻味几乎无影无踪。
“高温熬炼,怕是把那股子膻味的根儿给烧断了!”杨建国看着金黄的油脂,若有所思。这验证了他的猜测:那股顽固的异味物质,很可能是某种脂溶性或热敏性的化合物。
至于野猪的内脏和大量的血液,则成了两难的选择。内脏营养丰富,血液更是宝贵的铁源。但那股即使在熬油后也挥之不去的、渗入骨髓的腥膻气,让尝试清洗处理它们的珊珊和杨母都忍不住干呕。多次尝试用草木灰搓洗、流水浸泡、甚至用浓烈的香草水焯烫,都无法彻底祛除那令人难以接受的气味。
“罢了!”杨建国最终拍板,带着一丝无奈和决断,“这东西,人吃了怕是要倒胃口,白白浪费盐和柴火。给‘毛毛’和‘二蛋’吧!它们不嫌弃,还能长膘!”这些富含蛋白质和微量元素的内脏,成了两只猎犬的盛宴,也算物尽其用。血液则大部分在宰杀时就任其渗入泥土,只收集了少量相对洁净的,尝试混合粗面粉和盐做成简易血块,最终也因其浓烈的异味,大部分喂了狗,只留下极少量实验性地混入熏肉中,希望烟熏能掩盖一二。
大部分的瘦肉条悬挂在熏棚中,在杨亮精心调控的、带着果木清香的冷烟中,日夜不停地接受着烟与火的洗礼。几天过去,肉条表面变得深褐干燥,重量显着减轻。但切开一小块熏好的肉条试煮,那股顽固的膻味,虽然被烟熏味冲淡了不少,却依然如同幽灵般萦绕在舌尖,挥之不去。
“还是不行……”珊珊尝了一口,眉头紧锁。这股味道,长期食用绝对是种折磨。
看着熏棚里悬挂的大量肉条,杨亮陷入了沉思。盐,这个曾经无比珍贵的资源,如今因为盐霜的稳定收集和盐矿的存在,已不再是无法承受的消耗品。“爹,”他看向杨建国,“要不……试试做成腊肉?用重盐腌透了,再慢慢熏干?”
杨建国眼睛一亮。腊肉的制作工艺他有些模糊印象,核心是高浓度盐分渗透脱水防腐,并辅以长时间的熏制或风干。盐的渗透压不仅能抑制腐败菌,或许也能更深层次地析出或转化那些带来膻味的物质?而且长时间的深度熏制,烟熏风味会更浓郁,进一步压制异味。
“值得一试!”杨建国立刻赞同,“挑一部分品相好的精肉,用咱们最好的盐,狠狠搓!腌透了再挂回去熏!熏它个十天半个月!”
野猪的每一寸馈赠,在生存的法则下都弥足珍贵。当熏棚里日夜吞吐着带着果木清香的烟雾,熬油陶罐散发出令人安心的油脂焦香时,杨家人并未停下忙碌的双手。那堆积如山的猪骨、坚韧的猪皮以及宝贵的猪筋,同样是这场狩猎胜利的关键战利品。
森白的猪骨被仔细地剔净残肉,在篝火边堆成小山。杨亮掂量着一根粗壮的腿骨,眼中曾闪过将其打磨成骨簇箭头的念头。他拿起一块骨片,用维京匕首的锋利刃口尝试切割、打磨。然而,野猪骨虽然坚硬,其致密程度和韧性却远逊于钢铁。杨建国拿起儿子初步打磨的骨簇箭头,用力在橡木盾牌残片上戳刺了几下,箭头尖端立刻出现了明显的崩裂和磨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