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三月十七，紫禁城的晨雾比往日更浓，连太和殿的琉璃瓦都蒙着一层灰翳。李嵩被押入天牢的消息如巨石投湖，不仅朝堂震动，后宫更是人心惶惶——长春宫的宫女们洒扫时脚步发轻，连铜盆落地的脆响都能惊得众人脸色发白，谁都清楚，下一个被清算的，必然是与李嵩牵连最深的丽妃。
辰时刚过，李明便带着二十名督查署密探站在了长春宫门外。他手中握着皇帝亲批的“彻查后宫涉案人员”的旨意，绯色官袍在雾中格外醒目：“奉陛下旨意，清查丽妃宫中与李嵩勾结证物，无关人等退避，违抗者以同罪论处！”守门的太监刚想阻拦，看到旨意上鲜红的玉玺印，立刻吓得躬身退到一旁。
长春宫内，丽妃正对着铜镜发呆。她卸下了华贵的钗环，仅插着一支素银簪子，往日红润的脸颊此刻毫无血色——李嵩入狱的消息传来后，她便粒米未进，夜里更是反复惊醒，总梦见李嵩被押赴刑场时怨毒的眼神。听到殿外的动静，她猛地回头，声音发颤：“谁让你们进来的？本宫是陛下亲封的丽妃，你们敢擅闯宫闱？”
“娘娘恕罪，臣奉旨查案。”李明走进殿中，目光扫过雕梁画栋的内室，“李嵩供认曾长期向娘娘行贿，以换取后宫美言、干预前朝决策，臣需清查证物，还请娘娘配合。”丽妃猛地站起身，推翻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泼在描金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渍痕：“一派胡言！李嵩通敌叛国，与本宫无关！你们再敢放肆，本宫必向陛下哭诉！”
“娘娘若清白，何必畏惧查案？”李明不为所动，对密探吩咐道，“按清单搜查，重点核查梳妆台、衣柜暗格及暖阁夹层。”密探们动作迅速却不失规矩，翻查衣物时轻拿轻放，检查器物时仔细甄别，很快便在梳妆台的紫檀木抽屉里发现了异常——最底层的抽屉看似空无一物，却比其他抽屉重了许多。
一名密探取出随身携带的玄铁撬棍，小心翼翼地撬开抽屉底部的暗格，里面用锦缎包裹着一本巴掌大的账本，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纸页却泛着陈旧的光泽。李明接过账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字迹娟秀却有力，正是丽妃的亲笔：“正德十二年三月，李嵩送赤金手镯一对，为其侄赵谦求兵部主事一职，已向陛下进言。”
“娘娘请看。”李明将账本递到丽妃面前，“这里记录着自正德十二年起，李嵩每月向您行贿的明细——黄金、珠宝、绸缎，甚至还有圣地修士炼制的‘驻颜丹’。对应的回报则是‘为李党官员美言’‘传递宫中军需消息’‘阻挠玄械司战甲运输路线’，每一笔都有您的亲笔签名，这还能说与您无关吗？”
丽妃的目光落在账本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手指划过“驻颜丹”三个字时，突然瘫坐在贵妃椅上。那是圣地修士送给李嵩的宝物，李嵩转赠给她时曾说“此丹能保娘娘青春永驻，往后在宫中更得圣宠”，她当时只贪图美貌，竟从未想过这会成为通敌的铁证。
此时，太子赵衡的仪仗已停在长春宫门外。他接到李明的密报后，立刻带着账本赶往乾清宫，却得知皇帝因昨夜忧思过度，此刻正在寝宫休养，便转道来长春宫——他要亲自将丽妃的罪证呈给皇帝，彻底肃清后宫的李党势力。
“儿臣参见娘娘。”太子走进殿中，目光落在丽妃苍白的脸上，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李嵩已招供与娘娘的勾结细节，这本账本便是铁证。儿臣已将账本呈给父皇，父皇召您即刻过去对质。”丽妃听到“父皇”二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起身：“太子殿下，本宫是被李嵩蒙蔽的！他说那些财物只是亲戚间的馈赠，本宫从没想过要干预朝政啊！”
“蒙蔽？”太子冷笑一声，翻开账本的第十页，“正德十三年五月，您得知玄械司要将五十套三阶战甲运往西北，便连夜让人给李嵩送信，告知‘战甲运输路线经沧州’，李嵩随后便安排漕帮在沧州码头截走十套战甲，卖给蛮族——这也是被蒙蔽？”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严厉，“那些战甲本该护着西北将士的性命，却因您的通风报信，让百名士兵战死沙场，这笔血债，您也能推给‘蒙蔽’二字？”
丽妃的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她被两名宫女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跟着太子前往乾清宫，一路上，后宫的妃嫔们都躲在宫墙后偷看，昔日对她趋炎附势的人，此刻都眼神躲闪——谁都清楚，丽妃的好日子到头了。
乾清宫寝宫内，药气弥漫。天启帝靠在软榻上，脸色蜡黄，看到丽妃走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曾宠爱丽妃的明艳动人，更念及她诞下三皇子赵珏的情分，可此刻看到她身后李明手中的账本，所有的旧情都被怒火取代。
“陛下！”丽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到软榻前，泪水纵横，“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收李嵩的财物，不该听他的话传递消息，可臣妾都是被他骗的，臣妾对陛下绝无二心啊！求陛下看在珏儿年幼的份上，饶臣妾一次！”
“骗你？”天启帝的声音虚弱却冰冷，他指着桌上的账本，“每月千两黄金，数十件珍宝，你收了整整三年，现在说被骗？李嵩用你的名义干预军需，让北境将士流血牺牲，你一句‘被骗’就能抵消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太医连忙上前递药，却被他挥手推开，“祖制规定，后宫不得干政，你不仅干政，还勾结外臣通敌，简直是祸乱宫闱！”
太子适时开口：“父皇息怒。丽妃娘娘勾结李嵩，干预朝政，已触犯祖制与国法。若不严惩，不仅无法告慰西北战死的将士，更会让后宫效仿，动摇国本。儿臣恳请父皇，按祖制废黜丽妃封号，打入冷宫，以正后宫风气。”
“废黜封号？打入冷宫？”丽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绝望，“陛下，臣妾陪伴您十年，为您生下珏儿，您怎能如此狠心？”她看向太子，尖声嘶吼，“是你！是你和陆承渊联手陷害本宫，就是为了除掉珏儿这个隐患！”
“娘娘休要血口喷人。”李明出列奏道，“账本上的字迹经玄械司鉴定，确为娘娘亲笔；李嵩的供词、沧州码头的记录、漕帮刘三的证词，都与账本内容完全吻合，何来陷害之说？”他递上一份鉴定报告，“这是苏主事出具的字迹比对结果，娘娘若不信，可当场比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