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脸颊瞬间红透,像被染透的荷花瓣。她抬手摸了摸簪子,忽然看见竹台下的水面上,映出无数个重叠的影子——阿桃与阿凛相扶着看荷,阿糯与阿竹依偎着吹笛,还有他们俩,在月光里分食月饼,像把所有的荷缘,都叠在了这方竹台上。
“你看那朵荷。”阿砚忽然指着塘中央那朵迟开的荷,粉白的花瓣在月光里像浸了玉,“像不像你绣谱里说的‘并蒂’?李奶奶说,看见并蒂荷的人,能一辈子在一起。”
小姑娘望着那朵荷,忽然想起阿桃奶奶绣谱里的话:“荷开并蒂,缘结三生,露坠其瓣,是天在证。”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混着笛音,像支温柔的应和。竹台下的红鲤忽然跃出水面,带起的水珠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颗被岁月祝福的珍珠,亮得能映出满塘的荷,满天的星,还有他们要一起绣的、一起吹的、没有尽头的岁月。
三、荷卷终成寄千秋
重阳的菊香漫过荷塘时,《四季荷卷》终于绣完了。小姑娘和阿砚捧着长卷往祠堂走,布面在风里轻轻晃,春的新绿、夏的浓碧、秋的沉褐、冬的素白,像把四季的荷风都卷在了里面,每一针都浸着香,每一线都缠着暖。
祠堂里早已挤满了人,小虎子的曾孙拄着拐杖,看着卷首的初荷,忽然红了眼眶:“像极了阿桃奶奶当年绣的样子,银线亮得能照见人。”小菱的玄孙女抱着孩子,指着卷中的夏荷:“这戏水的娃娃,像我爷爷小时候,总爱往荷塘里钻。”
阿砚把长卷挂在《三生三世》旁边,布面的边角与旧画的卷轴轻轻碰,发出细碎的响,像新与旧在说悄悄话。小姑娘站在卷前,看着自己绣的冬荷——竹台落满雪,檐角的铜铃裹着冰,却依旧有支竹笛斜靠在绣架旁,笛尾的荷苞坠在雪光里闪,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该吹支笛了。”阿砚拿起“承风”笛,站在长卷前,目光扫过四代人的荷影,忽然觉得手里的笛重了许多,像握着无数人的念想。他深吸一口气,吹起了《荷风引》的调子,这次的笛音里,有阿凛爷爷的沉郁,有阿竹爷爷的清越,还有他自己的清亮,像把所有的荷语,都融成了一股风,绕着祠堂,绕着荷塘,绕着所有被荷风拂过的岁月。
笛声里,小姑娘仿佛看见阿桃奶奶坐在旧竹屋前绣荷,银线在布上走得稳;阿凛爷爷蹲在塘边削笛,竹刀在手里转得轻;阿糯奶奶站在新竹台旁,望着归来的阿竹爷爷,发间的荷苞沾着雪;而她和阿砚,正把《四季荷卷》挂在祠堂,眼里的光,像极了所有守着荷塘的人。
吹完最后一个音,祠堂里静了静,随即响起满室的叹惋,像风吹过荷塘的声。阿砚放下竹笛,握住小姑娘的手,两人相视而笑,眼里的光比香案上的烛火还亮。他们知道,这不是结束,就像荷塘的荷枯了又开,竹台的笛旧了又新,只要还有人绣荷,有人吹笛,有人把日子过成荷的样子,这荷风,就永远不会停。
走出祠堂时,夕阳正落在荷塘上,把水面染成了金。小姑娘忽然指着塘中央,那里的“承风”荷已长得亭亭如盖,叶心的露在余晖里闪,像颗被时光吻过的泪。阿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笑了,拉着她往竹台走——该给新抽的荷苗刻竹牌了,这次的名字,叫“续缘”。
风穿过荷塘,带着菊的香,吹得竹台的篾席沙沙响,像在唱那句被荷听了无数次的话:荷卷长舒,风语传薪,我们的故事,在荷香里,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