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汉东省公安厅的家属大院包裹得严严实实。
祁同伟刚处理完手头积压的公务,冲了个澡,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准备泡杯茶看会儿书。
门铃声,就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祁同伟有些意外。这个时间点,会是谁?他没有声张,走到门边,通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人,让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李达康。
京州市委书记,汉东省政坛炙手可热的封疆大吏,此刻,正一个人,安静地站在他的门外。
没有秘书,没有人跟从。
他手里,提着一个颇为精致的木制礼盒。
祁同伟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穷途末路的困兽,要做最后一搏?
他没有犹豫,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冷风,夹杂着李达康身上那股熟悉的、混杂着权力的味道,一并涌了进来。
“同伟同志,没打扰你休息吧?”李达康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只是那笑容,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和疲惫。
“李书记大驾光临,怎么会是打扰。”祁同伟侧身让开一条路,语气听不出喜怒,“外面冷,进来坐吧。”
李达康走了进来,将手里的礼盒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动作显得有些刻意,又有些不自然。“朋友送的,武夷山的一点老茶,不成敬意,我记得育良书记原先就喜欢茶,你作为他最得意的弟子,应该也喜欢吧!”
祁同伟的目光扫过那个礼盒,没有去碰,也没有客套,只是淡淡地说:“李书记有心了。请坐。”
客厅的沙发上,两人相对而坐。
祁同伟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不是茶。这个小小的举动,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李达康端起水杯,杯子来到嘴边却没有喝,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市委书记的威严,多了几分落魄的窘迫。
“同伟,你这一手,真是高明。”李达康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像是在夸赞,又像是在认输,“我李达康在汉东这么多年,自认为把规则都摸透了,没想到,还是在你这里,栽了跟头。我认。”
他一上来,就把姿态放得极低。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江湖前辈对后起之秀的欣赏。
祁同伟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李书记言重了。我只是在规则之内,做我该做的事。”
“规则……”李达康咀嚼着这两个字,苦笑了一声,“是啊,规则。我们都是在规则里讨生活的人。”
他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祁同伟。
“同伟啊,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我来,不是来跟你争辩谁对谁错的。事已至此,再争辩没有意义。我只想跟你探讨一件事,一件对你我,对整个汉东,都至关重要的事。”
“我们,都是汉东土生土长的干部。我李达康,从金山县县长干起,你祁同伟,从岩台县的司法所干起。我们是一步一个脚印,从这片泥土里爬出来的。我们了解汉东,热爱汉东,我们的根在这里!”
“可沙瑞金呢?梁盼呢?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天上的神仙,是京城派来的钦差。他们来汉东,不过是镀一层金,刷一份履历,三五年后,拍拍屁股就高升了。汉东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跳板,一块垫脚石!”
“我们斗个你死我活,最后便宜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