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放下草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蝴蝶，又放飞，看着它在白滚滚头顶盘旋。他伸出大手，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声音低沉而温和：“嗯，滚滚真厉害。”
“咯咯咯……”白滚滚笑得开怀，顺势爬上东华的膝头，依偎在他怀里，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东华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
这幅父慈子孝、岁月静好的画面，像一道温暖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凤九的心脏。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鼻子一酸，眼眶竟有些湿润了。原来……他们父子相处，是这样的光景。她一直以来的担忧和不安，在这一刻，似乎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酸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与期待。
她的动静终究还是惊动了庭院中的两人。
东华最先抬起头，目光如电，瞬间便锁定了门口的凤九。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东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化为深沉的复杂。他看着她，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看着她略显憔悴却依旧清丽的容颜，心中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白滚滚的手臂，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白滚滚也顺着父君的目光望过去，当看到门口熟悉的身影时，小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阿娘！”
他像一只小乳燕般，从东华膝头滑下来，迈着小短腿，飞快地冲向凤九：“阿娘！滚滚好想你！”
“滚滚！”凤九再也顾不得其他，蹲下身，一把将扑进怀里的儿子紧紧抱住，感受着怀中温热柔软的小身体，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阿娘也想你，我的滚滚……”
母子俩相拥了好一会儿，白滚滚才抬起头，拉着凤九的手，兴奋地说：“阿娘，你看！这是父君！父君对滚滚可好了！他给我变了小狐狸坡，还给我讲故事，教我练剑呢！”
凤九顺着儿子的小手，看向缓步走来的东华。
他依旧是那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只是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此刻表情有些微妙。他走到凤九面前，目光落在她和白滚滚紧握的手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凤九的心猛地一跳。她站起身，下意识地将白滚滚护在身后半步，抬眸迎上东华的视线，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一丝疏离，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东华帝君，你既已知道滚滚的存在，为何不第一时间通知我？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她的语气带着质问，毕竟，她才是滚滚的母亲。
东华看着她防备的姿态，心中微微一涩。他知道，他理亏。他当时一心只想着如何与儿子相处，如何弥补，却忽略了她的感受。
“是我的不是。”东华帝君难得地没有反驳，坦然承认了错误，“那日在梵音谷外见到滚滚，一时……心绪难平，便先将他带回了太晨宫。本想待他适应些，再去青丘接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滚滚在这里，很好，我没有亏待他。”
最后一句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恳求？仿佛怕她误会，怕她将滚滚从他身边带走。
白滚滚也连忙点头，拉了拉凤九的衣角：“是啊，阿娘，父君对滚滚真的很好！滚滚喜欢父君，也喜欢太晨宫！”
凤九看着儿子真诚的小脸，又看了看东华眼中那抹罕见的脆弱，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帝君言重了。滚滚是你的儿子，你见他，天经地义。只是，他也是我的儿子，以后关于他的事，还请帝君能与我商量。”
“好。”东华毫不犹豫地答应，“凡事，都依你。”
这干脆利落的回答，反而让凤九愣了一下。她预想中的刁难、冷漠，甚至高高在上的命令，都没有出现。眼前的东华，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庭院中再次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白滚滚看看阿娘，又看看父君，小脑袋瓜转了转，拉着两人的手，将它们放在一起：“阿娘，父君，你们不要不说话呀。滚滚想阿娘，也想父君。我们以后，能不能一直在一起呀？”
稚嫩的童音，说出了最纯真的愿望。
凤九的手指触碰到东华温热的掌心，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想缩回来，却被东华反手紧紧握住。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凤九抬起头，对上东华深邃的紫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以及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执着与期盼。
“凤九，”东华帝君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仿佛用尽了千百年的勇气，“滚滚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也给滚滚一个完整的家，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