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的心猛地一缩,东华眼中的执着与期盼像两把小锤子,轻轻敲在她最柔软的地方,却也敲醒了她深埋的顾虑与伤痛。她垂下眼帘,避开那几乎要将她溺毙的紫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微颤的阴影。
她没有回答帝君,而是缓缓蹲下身,将白滚滚小小的身子紧紧拥入怀中,脸颊贴着他毛茸茸的头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滚滚,娘亲带你回青丘。”
白滚滚懵懵懂懂地看着娘亲,又抬头看看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父君,小嘴抿了抿,最终还是乖巧地靠在凤九怀里,小声道:“好,娘亲去哪,滚滚就去哪。”
凤九抱着滚滚站起身,重新看向东华。她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疏离,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动容只是错觉。她微微颔首,语气客气得近乎陌生:“帝君,滚滚打扰您多日,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我便带他告辞了。”
说完,她不再看东华一眼,抱着滚滚转身,挺直了脊背,一步步向外走去。那背影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东华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宽大的手掌微微颤抖,方才还带着暖意的掌心此刻竟有些冰凉。他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宫门外,深邃的紫眸中翻涌的情绪如同被冰封的大海,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是无尽的寒意与失落。大殿内,只剩下他一人孤单的身影,以及那未曾得到回应的、沉重的期盼。
良久,重霖才小心翼翼地从殿外走进来,看着自家帝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低声道:“帝君……现在怎么办?小仙看……看帝后似乎还没有原谅您。”
东华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疲惫:“嗯。”
重霖咬了咬牙,壮着胆子建议道:“帝君,依小仙之见,此事或许……或许可以寻求外援?不如去找连宋殿下和太子殿下帮忙想想办法?他们见多识广,太子殿下又是帝后的姑父,又是您的挚友,或许能有良策。”
东华沉默了片刻,望着空荡荡的宫门方向,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波澜已敛去,只剩下惯有的深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决断。“本君知道了。”他淡淡道,声音里听不出是接受还是拒绝,但重霖知道,帝君心中已有了计较。
太晨宫的夜,总是比别处更显寂寥。东华帝君独自立于窗前,望着凤九母子离去的方向,那背影决绝,未曾有过半分留恋。重霖的建议,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他万年不变的心湖,虽只泛起微澜,却终究是动了。
第二日,帝君便遣人去请了连宋与夜华。
九重天的瑶池边,连宋依旧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摇着一把折扇,见了东华,先是夸张地作了个揖:“哟,稀客啊!帝君今日怎地有雅兴,召我与夜华来这瑶池品茗?莫不是又得了什么天外奇珍的好茶?”
夜华则依旧是沉稳内敛,一身玄衣,面容清冷,向东华颔首行礼:“帝君。”
东华端坐于石桌旁,神色淡然,指尖捻着一枚白玉茶杯,目光却并未落在杯中升腾的热气上。“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开门见山,声音依旧是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昨日凤九带着白滚滚,离了太晨宫。”
连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收起折扇,凑近了些:“哦?竟有此事?那小女君……哦不,如今该叫帝后了,为何突然要走?可是帝君你又惹她不快了?”
夜华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东华,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东华没有理会连宋的调侃,径直看向夜华:“夜华,你与白浅情深意重,又是那小白的姑父,你和白浅历经诸多波折方得圆满。此事,你可有何见解?”他这话,虽是询问,却隐隐带着一丝求助的意味。
夜华放下茶杯,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帝君,此事……恕本君无能为力。”
连宋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打圆场道:“哎呀,夜华,话也不能这么说嘛,大家都是自己人,帝君有难,你我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