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同情变成了审视、怀疑，甚至是敌意。
就连之前还替苏瑶说话的几个大妈，此刻也闭上了嘴，眼神复杂。
“我们工人阶级，辛辛苦苦，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可人家呢？一来京市，就住进咱们这院里最好的东厢房！吃的、用的，哪样不是顶好的？”
秦嫂子越说越来劲，开始疯狂输出。
“我老婆子眼神不好，鼻子可灵着呢！她家天天炖肉！那肉香味儿，飘得半个院子都是！我们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割二两肉，人家顿顿吃！这不是资产阶级大小姐的腐朽做派，是什么？！”
她指着苏瑶身上那件歪歪扭扭的粗布衣裳，发出一声嗤笑。
“你们别看她今天穿成这样，搁这儿装可怜呢！这都是假的！她就是心虚！怕我们说她！我告诉你们，她平时穿的，都是的确良的料子！那料子，滑溜溜的，我们普通人谁穿得起？”
秦嫂子唾沫横飞，把自己塑造成了为工人阶级鸣不平的斗士。她激动处，一口唾沫星子不偏不倚，正好喷在了前排刘主任摊开的文件上。
刘主任的脸瞬间就黑了，身体僵硬地往后挪了挪，满脸的嫌恶。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看向苏瑶的眼神，也从同情，变成了审视和怀疑。
是啊，她家确实天天飘肉香。
她之前穿的，也确实是好料子。
难道，她真的是个还没改造好的资本家小姐？
坐在第一排的刘主任，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皱着眉头，看着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的苏瑶，眼神里带着审视。
如果这个苏瑶，真的像秦嫂子说的那样，思想有问题，那这事儿可就严重了。
她作为家属委员会的主任，必须严肃处理！
秦嫂子看着这一切，心里得意到了极点。
苏瑶，你完了！
你今天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别想说清了！
她清了清嗓子，准备按照白露教的，抛出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炸弹——作风问题！
然而，就在她张开嘴，准备说出那句“她勾引路团长”的时候。
一直沉默不语、安静得像个影子的苏瑶，突然有了动作。
她没有站起来。
也没有开口反驳。
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一张泪痕交错的小脸，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进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只有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上面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
随着她身体无法抑制的轻颤，一颗泪珠终于滚落，划过脸颊，砸在粗糙的衣襟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水渍。
她什么都没说。
就那么用一双被泪水洗过的、干净到极致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秦嫂子。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
只有被颠倒黑白的震惊，被无端污蔑的委屈，和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碎的痛苦。
那眼神像是在无声地发问：为什么？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恶毒地污蔑我？
前一秒还在为秦嫂子叫好的大妈，张着嘴，哑火了。
刚刚还在议论苏瑶的胖大婶，心虚地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看第二眼。
就连唾沫横飞的秦嫂子，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这跟计划的完全不一样啊！
她不应该暴跳如雷地跟自己对骂吗？
她不应该气急败坏地否认吗？
家属委员会的刘主任重重地“咳”了一声，打破了僵局。
她站起身，脸色严肃得能刮下霜来，先是锐利地扫了一眼彻底懵住的秦嫂子，然后目光落在了苏瑶那张挂着泪的脸上。
刘主任的声音又冷又硬，“你说的这些，可都有证据？污蔑革命军人家属，这罪名你担待得起吗？”
她顿了顿，又转向苏瑶，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官方的审视。
“苏瑶同志，你呢？你有什么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