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因深度“采样”而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注视感,在持续了将近一整天后,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并非完全消失,而是退回到了之前那种更宏观、更背景式的“观察”状态。川知道,他投喂的那些经过精心筛选和扭曲的“知识饵料”,暂时满足了那个未知存在的“求知欲”,为自己和这个世界争取到了一段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不敢有丝毫放松,更加专注于修复道味核心上的裂痕,同时以更加隐蔽的方式,监控着环境和知识方舟网络的状况。一切似乎恢复了原状,王瘸子的生意依旧勉强维持,李卫国的学习按部就班,苏慧兰的药膳里多了几味安神定惊的药材。
然而,一种新的、更加诡异的“变化”,开始在筛境周边那片曾被“概念切割”留下的规则空洞边缘,悄然滋生。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那条嗅觉灵敏的流浪狗。它不再像之前那样漫无目的地翻找垃圾桶,而是开始表现出一种异常的“精准”。它总能避开偶尔路过的巡逻队,总能找到那些恰好被无意中丢弃、尚未被其他竞争者发现的零星食物残渣。这种“精准”不同于之前环境带来的、基于灵感的“好运”,它更像是一种被预设好的、毫无波折的“程序执行”,透着一种机械般的冰冷。
紧接着,是王瘸子。他发现自己的修鞋摊前,突然多了几个“恰好”需要简单修补、并且付钱爽快的客人。这些客人的出现频率和需求,巧合得令人不安,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按部就班地给他输送恰好能维持生计、却又绝不会让他产生任何“改良”或“突破”念头的简单业务。
年轻妈妈也遇到了类似情况。她发现自己每次去供销社,总能“幸运”地买到刚好够一家人吃、却又品种单一、让她无从发挥“创意”的食材。甚至连她孩子哭闹的次数,都似乎被某种力量“调节”到了一个不高不低、恰好让她疲于应付而无暇他顾的水平。
这些变化,不再是筛境那种激发内在潜能的“灵感凸显”,而更像是一种外部的、强加的“命运安排”。一种低水平的、僵硬的、确保一切维持在某种最低限度“稳定”和“可控”状态的——伪运。
未来监测中心。
筛境周边规则空洞边缘,检测到异常信息模式。许星指着屏幕上环绕着那片绝对空白区域的一圈微弱光晕,这些信息流……呈现出高度重复性和低熵特性。它们在模拟……不,是在拙劣地复制之前环境产生的‘好运’效果。
源凝视着数据,眼神锐利。它在学习如何‘模拟’运气。利用之前从筛境和川的‘变数’中采样到的数据,尝试重构一种可控的、低级别的概率干预。目的是什么?维持观察样本的‘基线稳定’?
可能。苏明分析道,对于一个观察者而言,一个剧烈波动、充满意外和变化的样本,或许不如一个稳定、可预测的样本便于研究。它是在试图‘熨平’我们世界的褶皱,将其变成一个更‘理想’的实验室环境。
这种“伪运”的影响范围,开始以那片规则空洞为中心,极其缓慢地向外扩散。它不像阴影的污染那样充满侵略性,也不像概念剥离那样直接残酷,它更像一种无形的麻醉剂,悄无声息地抹杀着生活中的偶然性、挑战性和……可能性。
川清晰地感知到了这种变化。当他将心神投向那片区域时,他“尝”到了一种甜腻而呆板的“味道”,与环境曾经带来的、清新而充满生机的“灵感之味”截然相反。这种“伪运”正在扼杀真正的运气,它将丰富多彩的生活,简化成一条贫瘠的、预设好的轨道。
更让他警惕的是,他发现这种“伪运”的规则结构,与他之前投喂的、那些蕴含微小逻辑陷阱的知识片段,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同源性。那个未知存在,不仅在模仿筛境,更是在利用他“投喂”的知识,来优化这种模仿!
他的一次应对策略,竟然反过来成为了对方改造这个世界的工具。
这天下午,李卫国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师父,今天真怪了。我去买练习本,供销社的王会计居然主动给我抹了零头,还说我这孩子看着就机灵。他挠了挠头,可他以前从没这样过……而且,回来的路上,我想抄近道的那条小胡同,居然被一辆从来没见过的空板车给堵死了,只好绕远路回来。
川的心猛地一沉。李卫国也被波及了。那“伪运”给了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抹零),却同时剥夺了他一次可能产生意外发现或锻炼应变能力的“机会”(抄近道)。这是一种精密的补偿机制,目的就是消除生活中的“不确定性”。
它在尝试进行更精细的‘环境调控’。川对未来的源传递出意念,目标不仅是维持稳定,可能还在测试不同的‘干预模式’对样本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