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役法下的南北波澜
汴京城的初夏,一场急雨刚过,御街两侧的青石板缝隙里钻出了青苔。崇文院的老槐树下,司马光将《资治通鉴》的手稿推到案角,望着砚台里氤氲的墨气出神。昨夜范纯仁从洛阳送来密信,说西京富弼见免役法推行,竟气得呕血三升,连呼祖宗之法亡矣。
君实兄又在忧国?苏轼踏着泥水掀帘而入,蜀锦襕衫的下摆沾着几点泥星。他刚从两浙转运司核查新法回来,袖中还揣着杭州知府递来的塘报——那里的茶商们正为免役钱欢呼,说往年服衙前役时,十家有九家要典妻卖子。
司马光捻须不语,指了指墙上悬挂的《天下州县图》。黄河以北的州府密密麻麻标注着朱笔,那是上个月因抵制免役钱引发民变的地方。子瞻且看河北路,他声音沙哑如破锣,赵州农户王元义,为缴免役钱卖了耕牛,如今全家在官道旁乞食。
苏轼将油纸包着的新茶搁在案上,碧色茶汤在白瓷盏里漾开:君实兄可知,两浙路今年夏税比往年多收三成?农户不必再轮流当差,倒有功夫去种占城稻。他忽然压低声音,从袖中抽出一份册子,这是杭州商税簿,自从免役法推行,商户敢扩大铺面了,连广州来的蕃商都多了三成。
正说着,院外传来马蹄声。王安石的门生李定带着两名吏员闯入,绯色官袍在雨雾中格外刺眼。苏学士,他将一份札子拍在案上,墨汁溅到司马光的《历代君臣事迹》上,秀州有民抗缴免役钱,朝廷命你即刻前往查办。
司马光霍然起身,青铜镇纸在青砖地上砸出凹痕:李寺丞莫非要逼死秀州百姓?李定冷笑转身,雨丝顺着他的幞头滴落:君实相公若真心疼百姓,何不让北方人学学南方的变通?
三日后苏轼抵达秀州时,正撞见县尉带着弓手围堵盐场。晒盐的亭户们举着扁担对峙,领头的老盐工王阿桂撕开粗布短打,露出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往年服衙前役,丢了官盐要赔,如今纳了免役钱,倒要被当贼拿!
都住手!苏轼甩动紫金鱼袋,让随行的书吏展开黄榜。免役法的条文用朱笔写得明明白白,亭户们只需缴纳盐利的十分之一作为免役钱。
王阿桂却将唾沫啐在榜文上:俺们晒盐的哪有田产?这免役钱要掏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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