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农新制:大元帝国的桑麻之梦
至元七年暮春,大都城外的柳梢刚笼上一层新绿,司农寺的衙役们已踏着晨露,将一叠叠桑苗图谱分送到河间路的每个州县。新上任的河间路劝农使张弘范望着案头那卷由大司农孛罗亲自批注的《农桑辑要》,指尖在农桑衣食之本六个朱批大字上反复摩挲——这墨迹未干的诏令背后,是元廷将牧场变回良田的雄心。
铁蹄下的田畴
大人可知,去年保定路的军户们还在把桑苗当柴烧?书吏王恂抱着账册掀帘而入,羊皮袍上沾着的草屑簌簌落在青砖地上。他将一叠税册摊开在案,泛黄的纸页记录着触目惊心的数字:至元三年河间路垦田三千顷,实际耕种不足三成,官仓收到的税粮竟不够喂养屯垦的蒙古军卒。
张弘范推开窗,远处官道上正走过一队驱赶羊群的探马赤军。蒙古牧民甩着马鞭,马蹄踏过刚返青的麦田,留下串串泥坑。他想起上月巡视所见:真定府的荒田里,野蒿长得比人还高,几个衣衫褴褛的汉人农夫蹲在田埂上,眼睁睁看着军马啃食仅存的青苗。
传我钧令,明日起各州县农社社长需每日卯时集合,由劝农官亲自讲授《农桑辑要》。张弘范的狼毫在纸上划出工整小楷,告诉那些蒙古百户,再纵马毁田者,按《至元新格》杖四十,所损青苗由其家产赔偿。
王恂捧着令签的手微微颤抖:可是大人,上个月中山府的达鲁花赤就因鞭打毁田的千户,被削职流放了...
我朝以农为本的圣旨,难道是废纸不成?张弘范抓起案头铜印,在令签上重重盖下。印泥鲜红,宛如刚从田畴里流出的血。
农桑辑要里的春秋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桑叶青翠的边缘,清苑县的乡老们已聚集在城隍庙前的空场上。须发皆白的社长李守仁捧着油纸包裹的《农桑辑要》,看着劝农官周自强带着两名弓手,将绘有耕织图的木牌钉在庙墙两侧。画上的农妇腰间系着蓝布围裙,手指灵巧地摘着桑叶,这景象让在场的汉人农户眼眶发热——自金末兵乱以来,他们已二十多年没见过如此细致的蚕桑图景了。
诸位请看,周自强用木杖指着图中采桑场景,这《农桑辑要》上说,每株桑苗需间距五尺,春剪枯枝,夏施绿肥,秋收的桑叶能养出八箔蚕。他忽然提高声调,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缩着脖子的蒙古军户,大司农说了,不管是汉人还是色目人,种好一亩桑田,就免半年差役!
人群里的蒙古百户阿合马嗤笑一声,他脚边的牧羊犬冲着木牌狂吠。这个来自漠北的牧民不懂汉语,却从旁人神色里猜到了大概。去年他试着种过几分田,播下的麦种只长出稀疏的苗,最后全喂了牛羊。在他看来,这些弯腰弓背的农夫,还不如草原上的羊群有用。
阿合马百户,周自强突然改用蒙古语说道,昨日司农寺的使者来巡查,说你名下的五十亩官田还荒着。要是下个月再不开垦,你的牛羊就得充公了。阿合马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攥紧腰间的弯刀,刀柄上镶嵌的绿松石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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