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过程依旧磕磕绊绊。不是勺子碰到她的鼻尖，就是米羹沾上她的下巴。沈清弦的月白长衫的袖口，也不可避免地溅上了点点油渍，与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整洁形象大相径庭。他那张故作老成的清俊小脸上，此刻写满了认真的苦恼，眉头微蹙，鼻尖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自始至终，他没有一丝不耐烦。每一次失误，他都极有耐心地清理，轻声安抚着可能因被打断而不满的意儿。他的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眼前这项“艰难”的任务，是比收复失地、整顿朝纲更为重要的大事。
意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笨拙却真挚的关怀，并不哭闹，反而觉得这“吃饭游戏”很有趣。每当沈清弦手忙脚乱时，她便会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这笑声如同最好的奖励，驱散了沈清弦心头的些许挫败感，让他觉得，即便再狼狈十倍，也是值得的。
当一小碗米羹终于见了底，虽然现场一片狼藉——意儿的脸蛋像只小花猫，围兜上斑斑点点，沈清弦的衣袖也未能幸免——但总算是成功喂完了。
沈清弦长长舒了口气，看着意儿心满意足地舔着嘴唇，一副餍足的小模样，一种奇异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竟比当年打赢一场关键战役还要来得充实。
他拿起干净的帕子，仔细地、轻柔地为意儿擦干净小脸和小手。动作比起初熟练了不少。
“清弦…哥哥…”意儿忽然又含糊地叫了一声，伸出沾着些许口水的小手，抓住了沈清弦正在为她擦拭的一根手指。
那柔软的、温热的小小触感，仿佛带着电流，瞬间击中了沈清弦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低头看着那双纯净无邪、充满依赖的眼眸，前世冰冷孤寂的岁月与今生这暖融温馨的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喉头微哽。
他反手轻轻握住了那只小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应道：“嗯，哥哥在。”
阳光正好，将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笼罩其中，连同那满桌的狼藉，都构成了一幅无比温馨动人的画卷。顾忠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心中最后那点疑虑和警惕，终于在这充满烟火气的“笨拙的温柔”里，彻底消散了。或许，这位来历神秘的小公子，真的是上天派来庇护小小姐的吧。他悄然退出房间，将这片宁静与温暖留给这对“兄妹”。
沈清弦抱起吃饱喝足、开始揉眼睛的意儿，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感受着怀中小人儿均匀的呼吸和全心全意的信赖，他觉得，重生以来所有的筹谋与隐忍，在这一刻，都拥有了无比确切的意义。守护这份简单的快乐，便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