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州府宅邸的庭院中,将白日里的喧嚣与紧张都洗涤得柔和了几分。顾阑秋坐在窗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白日里沈清弦为她簪上的那支白玉簪。指尖触及温润的玉质,心中却犹自回荡着昨夜月下他那句半真半假的话语——
“或许前世欠你太多,今生来还。”
这短短十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让她心绪难平。那深邃的目光,那暗哑的语调,绝不仅仅是兄长对妹妹的关爱。一种模糊而强烈的预感在她心底滋生,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隔着一层薄纱,看不真切。她时而抿唇浅笑,时而蹙眉沉思,连青黛何时端了安神茶进来都未曾察觉。
“小姐,夜深了,喝了这杯茶早些安置吧。”青黛轻声提醒,看着自家小姐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下明了,定又是为了沈先生。
顾阑秋回过神,接过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却未能完全抚平胸腔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闻前院传来一阵沉稳而不失礼貌的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么晚了,会是谁?
几乎同时,住在隔壁院落的沈清弦也听到了动静。他本在灯下审视墨尘送来的最新线报,关于高嵩下一步可能动向的蛛丝马迹。闻声,他放下密信,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墨尘如同暗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低声道:“主子,是镇北侯世子,谢寻舟将军到访,说是途径州府,特来拜会顾小姐。”
谢寻舟?
沈清弦眸光微凝。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第二卷中那个意气风发、在惊马事件中出手相助的少年将军。彼时他尚是十一二岁的稚嫩少年,如今几年过去,边关烽火的洗礼,想必已让他更加挺拔锐利。他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在顾阑秋及笄礼风波后不久突然来访,其中意味,耐人寻味。
“请谢将军至花厅奉茶,我即刻便到。”沈清弦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因久坐而微有褶皱的月白长衫,镜中映出的是一张清俊却略显沉郁的少年面庞,唯有那双凤眼,深不见底,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审视与警惕。
当沈清弦步入花厅时,谢寻舟正负手而立,打量着厅中悬挂的一幅山水画。他身着常服,却难掩军旅生涯磨砺出的挺拔身姿,剑眉星目,唇角自然上扬,自带一股阳光爽朗之气。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笑容坦荡地抱拳行礼:“这位想必就是沈先生?在下谢寻舟,冒昧深夜打扰,还望海涵。”
他的目光落在沈清弦身上,快速而不失礼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少年,年纪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面容清俊如玉,气质温文尔雅,乍一看如同精心教养的世家公子。可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平静无波,却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人心,带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谢寻舟心中微微一怔,他在军中见惯豪杰,在京城亦见过不少青年才俊,却从未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先生”身上,感受到这般内敛而强大的气场。
“谢将军客气了。”沈清弦还礼,语气温和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将军威名,清弦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请坐。”他抬手示意,动作从容不迫,俨然一副主人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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