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盐市的茶馆里出来后,萧澈一整天都沉默寡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林晚晚知道,他这是真的动怒了。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然藏着这样一群无法无天的“盐耗子”,将朝廷的律法视若无物,将百姓的民生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无疑是在他这个皇帝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林晚晚看着那张摆在桌上,依旧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烫金请柬,轻声问道:“陛下,高府的寿宴……我们还去吗?”
萧澈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早已没了昨日的闲适与好奇,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寒意。
“去!”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朕倒要亲眼去看看,这靠着吸食民脂民膏堆砌起来的府邸,究竟是何等的金碧辉煌!朕更要看看,这高家的‘鸿门宴’,到底有多大的阵仗!”
他不仅要去,还要去得“堂堂正正”!
两人换上了昨日在那场诗会上穿过的、最华丽的那套儒衫。
萧澈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腰束玉带,虽然经过了易容,但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依旧让人不敢小觑。
林晚晚则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云鬓高挽,插上了一支成色极好的白玉簪,尽显富商娘子的雍容气度。
至于贺礼,林晚晚只从那叠厚厚的银票中,抽出了几张,用一个普通的红封包好,揣进了袖中。
既不会显得寒酸,也绝不会过分张扬。
一切准备妥当,两人雇了一辆马车,径直往盐运使高府而去。
高府,坐落在苏州城最繁华的地段,占地极广,门前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尽显官宦人家的气派。
此时,高府门前,早已是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前来贺寿的,无一不是江南地界有头有脸的官员、富商和名士。那送礼的车队,几乎从街头排到了巷尾,一箱箱盖着红绸的贺礼,被流水般地抬进府中,看得人是咋舌不已。
高府的管家,正满面红光地站在门口,一边指挥着下人收礼,一边与前来贺寿的宾客们寒暄,那份得意与傲慢,几乎要从骨子里透出来。
萧澈和林晚晚的马车,夹在一众华丽的车驾之中,显得有些不起眼。
两人下了车,萧澈将那封装着几张银票的“薄礼”,递了过去。
那管家原本还堆着一脸职业化的笑容,可当他接过那轻飘飘的红封,用手指一捏,察觉到里面不过是几张纸片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的眼神,立刻就从刚才的“热情”,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轻蔑”。
他上下打量了萧澈和林晚晚一番,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两个打秋风的穷亲戚。
“二位,请柬。”他伸出手,连“客官”二字都懒得说了,语气生硬,充满了不耐烦。
萧澈面不改色地,将高公子亲笔所书的请柬,递了过去。
那管家看到请柬上“高长恭亲启”的字样,脸上的鄙夷,才稍稍收敛了一些,但态度依旧傲慢。他随手将请柬丢给一旁的小厮,然后指了指旁边最末等的一条宾客通道,敷衍地说道:“从那边进去吧,里面的下人,会给你们安排座位的。”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两人,转身又去迎接下一位开着豪车、拉着重礼的贵客去了。
这赤裸裸的“下马威”,让林晚晚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而萧澈,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