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正的救赎,不是引导罪人走向毁灭,而是让他们明白:有些罪恶只存在于想象中,有些救赎只需要原谅自己。
但这道理,对那些深陷王牧控制的人来说,可能已经遥不可及。
周文华的病房外,陈默透过玻璃窗观察着。男人靠在病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的妻子李红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低声说话,但他毫无反应。
“心理医生说这是深度抑郁和创伤后应激反应,”虞倩翻看着评估报告,“但我觉得不仅如此。他的眼神里有种...被剥离了自我的空洞感。”
陈默推门进入,周文华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又回到天花板上。
“周先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陈默拉过椅子坐下,“王牧和新生互助会,你知道多少?”
听到“王牧”这个名字,周文华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但依旧沉默。
“文华,求你说句话,”李红眼泪滑落,“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长时间的寂静后,周文华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我有罪...必须赎罪...”
“你有什么罪?”虞倩轻声问。
“我害了人...三年前,我的决策失误导致公司损失三百万,三个同事被裁员...其中一位,老刘,他儿子重病需要钱...几个月后他儿子死了...”周文华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背诵,“我是个罪人,我的成功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那是商业决策失误,不是犯罪,”陈默说,“而且老刘儿子的病是先天性的,与你无关。”
“不,”周文华突然激动起来,“王老师让我看到了真相...如果我没有犯错,老刘就不会被裁,他就能继续支付医疗费...是我间接杀了一个孩子...”
虞倩与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就是王牧的手法:放大普通人的错误,将其扭曲为不可饶恕的罪孽,植入致命的罪恶感。
“王牧是怎么联系上你的?”陈默问。
“江医生介绍的...他说王老师能帮助我真正解脱...”周文华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一开始真的很有用...王老师让我写下所有的过错,一件一件面对...他说这叫‘净化清单’...”
“清单最后一项是什么?”
“‘用鲜血洗清罪孽’,”周文华的声音再次变得空洞,“但昨晚...昨晚有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
“王老师让我提前完成最后一步...他说时机到了...但我还没准备好...”周文华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名单!江医生的名单!上面有我的名字对吗?”
陈默点头。
周文华的脸色变得惨白:“时间不对...我的日期是明天...为什么提前了?”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警觉。如果周文华的“救赎计划”被提前,意味着有什么事情打乱了王牧的安排。
“王牧长什么样?你们在哪里见面?”虞倩追问。
“他...他很少露面...通常是通过视频指导...见面都在不同的地方...废弃工厂、旧教堂、地下停车场...”周文华努力回忆,“他很瘦,头发花白,戴眼镜...声音很温和,但眼睛...眼睛里没有温度...”
“他有没有提过其他成员?其他需要‘救赎’的人?”
周文华摇头:“王老师说每个人的救赎之路都是孤独的...我们不能互相联系,因为会互相干扰...”
典型的邪教控制手法——隔离成员,防止信息交流,便于操控。
“最后一个问题,”陈默直视周文华的眼睛,“你知道江海医生是怎么死的吗?”
周文华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度恐惧:“江医生...他也完成了救赎...但方式错了...王老师说...他的救赎无效...”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周文华开始剧烈颤抖,医生和护士赶紧进来安抚。
离开病房,陈默和虞倩在走廊上分析。
“王牧提前执行周文华的‘救赎’,说明江海的死打乱了他的计划,”虞倩说,“也许江海掌握着某种关键信息,王牧必须加快进度。”
“或者江海的死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但出了意外,”陈默沉思,“江海的遗书提到‘饮下自己调配的解药’,这句话很奇怪。”
老李的电话来了:“陈默,有进展。我们查了江海的银行记录,过去三年,他每个月都收到一笔五千元的固定转账,来自一个叫‘心灵重生基金’的机构。”
“这个基金什么背景?”
“注册人正是王牧。名义上是资助心理研究,但实际上资金来源不明。”老李说,“更有意思的是,江海死前一周,提取了十万元现金,去向不明。”
“贿赂?还是准备跑路?”
“可能都是。”老李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我们排查了江海过去三年的死亡病人家庭,发现了一个共同点:每个家庭在病人死亡后,都收到了一笔匿名捐款,金额正好是病人年收入的两倍。”
陈默感到一阵寒意:“王牧在购买沉默?或者...把这当作‘救赎’的一部分补偿?”
“更像是封口费,”虞倩说,“家属收到钱,又不知道捐款人是谁,再加上官方判定自杀,就不会深究。”
“但周文华还活着,他的家庭没收到钱,”陈默注意到,“也许只有‘完成救赎’——也就是死亡——才会触发这笔付款。”
这个推测令人不寒而栗。如果王牧真的在用金钱补偿来减轻家属追查的动力,那么这个组织的运作远比他们想象的更系统和周密。
回到警局,技术科有了突破。他们从江海电脑的加密文件中恢复了一段被删除的视频日志。日期是江海死前三天。
视频里,江海看起来疲惫而焦虑:
“我不知道还能记录多久。王牧发现了我的动摇,他在逼我做出选择。要么继续,要么...成为名单上的最后一个。”
他喝了口水,继续:
“‘新生计划’从来不是心理治疗,从一开始就不是。王牧把它称为‘社会净化实验’——通过引导那些‘有瑕疵但不至于犯罪’的人自我清除,来‘优化社会情绪环境’。他说我们是在做一件高尚但不被理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