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虞倩站在窗边,侧脸在晨光中显得轮廓分明,“他们知道我们公开了案件,这是在回应。”
老李推门进来,脸色铁青:“我刚接到上级通知,鉴于案件敏感性和涉及面,你和虞倩需要暂时停止职务,接受心理评估和安全审查。”
“什么?”陈默猛地站起,“为什么?”
“程序,”老李的声音里有种罕见的疲惫,“涉及内部泄密和如此重大的案件,所有核心调查人员都需要审查。而且...”他顿了顿,“有人举报虞倩在案件调查中存在‘非专业干预’行为,可能影响证据有效性。”
“谁举报的?”
“匿名,但举报材料很详细,包括虞倩与陈小雨的私下接触记录、她未授权的心理干预尝试、甚至...”老李看了虞倩一眼,“甚至暗示她可能有个人情绪带入,因为她的妹妹十年前自杀。”
虞倩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这是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我妹妹的死与案件无关。”她的声音平静,但陈默能听出其中的颤抖。
“我知道,”老李说,“但在程序上,你必须接受审查。陈默,你也一样。这是命令。”
停职通知立即生效。两人的警徽和配枪被暂时收缴,禁止接触案件相关人员和材料。离开警局时,陈默感到一种熟悉的无力感——系统既能成为打击犯罪的工具,也能成为保护犯罪的屏障。
虞倩的公寓楼下,两人站在初冬的寒风中。
“他们想让我们出局,”虞倩说,“名单上有我的名字,然后我就被停职审查,太巧合了。”
“王明远,”陈默说,“唯一逃脱的赞助人。他在系统内的影响力还在运作。”
“不只是他,”虞倩望向街道尽头,“那个‘观察者’——如果真有更大的项目,他们不会因为七个赞助人被捕就停止。我们触及了皮毛,他们要把我们拔掉。”
陈默的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如果想知道谁在观察,今晚十点,老图书馆地下室。独自来。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身边的人。——知情者”
“又一个陷阱,”虞倩看着短信,“但他们知道我们会去。”
“因为我们没有选择,”陈默说,“你在名单上,这意味着你已经成为了目标。‘救赎者的救赎之路’——他们想对你做什么?”
虞倩沉默片刻:“我妹妹...她自杀前三个月,见过一个心理咨询师。当时我觉得是正常治疗,但现在回想,那个医生的某些问话方式...很像江海的记录。”
“你怀疑...”
“我怀疑她可能也是早期实验对象,”虞倩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十年了,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线索,是不是能救她...”
陈默握住她的肩膀:“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如果真有联系,那也是他们的罪恶,不是你的。”
“但如果是真的,”虞倩抬头,眼神坚定,“那我必须查下去。为了我妹妹,也为了所有受害者。”
夜幕降临,陈默违背停职令,独自前往老图书馆。这栋建筑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五年前因新馆建成而废弃,但拆迁计划因历史保护争议一直搁置。
地下室入口被生锈的铁门封锁,但锁已被破坏。陈默推开铁门,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束划过堆积的旧书架和破损的家具,灰尘在光束中飞舞。
地下室深处有微弱的光亮。他小心靠近,发现那是一盏电池台灯,照亮了一张破旧的木桌。桌上放着一个老式录音机,旁边是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虞倩和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孩——应该是她妹妹虞薇。两人笑着拥抱,背景是大学的樱花树。另一张照片是虞薇独自一人,面容憔悴,眼神空洞,拍摄时间标注为“2013年11月”,正好是她自杀前一个月。
录音机的播放键上贴着一张便签:“播放我,了解真相。”
陈默犹豫片刻,按下了播放键。磁带转动,发出沙沙声,然后是一个温和的男声:
“虞薇,第四次咨询记录,2013年10月15日。今天她谈到姐姐虞倩,情绪复杂。她说姐姐总是那么坚强、那么完美,而自己是个‘失败品’。罪恶感主题再次出现:她认为自己拖累了家庭,让父母失望,让姐姐分心。”
“我引导她探索这种罪恶感的根源。她提到七岁时,因为她的失误导致家庭宠物死亡,父母虽然没责怪,但她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典型的完美主义与过度责任感结合,形成深度自我惩罚倾向。”
“评估:高价值实验对象。具备强烈的罪恶感、高智商、情感丰富、社交关系相对孤立(除姐姐外)。建议纳入‘清源行动’观察名单,测试童年创伤与成年自我惩罚的长期关联。”
录音在这里中断,然后换了一个声音,更年轻,但陈默能听出是江海:
“导师,虞薇的数据很有价值,但她姐姐是法学心理学研究生,可能引起注意。”
第一个声音回答(王牧):“这正是实验的意义。观察家庭成员的反应,特别是高智商、受过专业训练的亲属,如何解读和应对‘自愿性自我清除’。这是二期计划的关键数据。”
江海:“但她可能会追查...”
王牧:“那就观察她的追查。如果她放弃,证明家庭纽带可被罪恶感割裂;如果她追查但失败,证明系统自我保护能力;如果她成功...那我们就获得了对抗性反应的宝贵数据。无论如何,都是收获。”
录音结束。
陈默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虞薇不是偶然的受害者,她是被选中的实验对象。而虞倩这十年的追查和痛苦,都是实验的一部分,是“二期计划的关键数据”。
脚步声从阴影中传来。陈默立即转身拔枪(他偷偷带了一把备用手枪),但黑暗中的人影举起双手。
“别开枪,陈警官。我只是送信的。”
一个瘦削的年轻人从阴影中走出,约二十出头,穿着连帽衫,面容苍白。
“你是谁?”
“我叫周明,王牧的...前助理,”年轻人声音紧张,“他死后,我躲了起来。但观察者找到了我,让我给你带话。”
“什么话?”
“虞倩的评估报告已经启动。她符合所有条件:强烈的救赎者情结、未能拯救妹妹的深度罪恶感、高智商与执着性格、以及...对罪恶的过度敏感。”周明递过一个u盘,“这是完整档案。他们预测她会沿着预设路径行动:先是自我怀疑,然后过度追查,最终认为自己是妹妹死亡的共犯,走向自我惩罚。”
陈默接过u盘:“他们想逼她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