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逼，是引导，”周明纠正，“就像引导水流沿着挖好的渠道流动。他们已经在她生活中布置了触发点：妹妹的旧物、暗示性的信息、甚至可能安排‘偶然’遇到其他受害者家属...”
“怎么阻止？”
周明苦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送信的。但王牧死前说过一句话：要对抗系统，必须找到系统的源代码。”
“什么意思？”
“意思是，每个系统都有其核心逻辑和创始人。‘观察者’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一个理念，一个传承。”周明后退一步，“u盘里有线索。小心，他们也在观察你。”
年轻人消失在阴影中。陈默立即检查u盘，里面的文件需要密码。他尝试了虞薇的生日、虞倩的生日，都不对。最后，他输入了“清源行动”的启动年份：2015。
密码正确。
文件打开，里面是令人震惊的内容：
“社会情绪优化工程”不是一个独立项目，而是一个传承了三代的理念。第一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某个社会实验，第二代是九十年代的“社区净化计划”，第三代就是“清源行动”和“新生计划”。
每一代都有相同的核心成员家族参与：王家（王牧）、张家（张维的父亲）、赵家（赵立军的叔叔）...名单上还有几个学术家族和商业家族，形成了一个跨代际的利益和理念共同体。
文件的最后一部分是“第四代计划：全面情绪生态管理”。计划目标是在未来十年内，建立覆盖主要城市人口的“心理健康监测与干预网络”，通过大数据、ai和“自愿性净化”的结合，“优化社会情绪环境，提升整体幸福感”。
计划书冷冰冰地写道：“预计将有3-5%的人口被识别为‘不可修复的情绪负担’，通过分级干预引导其‘自愿退出’，可显着提升社会运行效率和经济产出。”
百分比换算成具体数字：在这个两千万人口的城市，就是六十万到一百万人。
陈默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一个犯罪集团，这是一个正在成型的社会重构计划，用“科学”和“效率”包装的群体清除。
手机震动，是虞倩的紧急信号。他立即拨回去，但无人接听。紧接着，他收到一条信息：“我在妹妹的旧公寓。这里有些东西...你需要看看。但小心，可能被监视。——虞”
旧公寓地址是十年前虞薇独居的地方，她自杀的现场。陈默立即驱车前往。
虞薇的旧公寓位于一栋老式居民楼的顶层。虞倩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时，灰尘和回忆同时扑面而来。房间保持着她妹妹去世时的样子，因为父母无法面对整理遗物，这间公寓就一直空置着。
虞倩打开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简朴的家具。书桌上还摊开着虞薇的日记，笔停在最后一页的中途。
她翻开日记，熟悉的字迹让她眼眶发热。但今天她以不同的眼光阅读，寻找那些曾被忽略的线索。
在虞薇死前三个月的记录中，反复出现一个词：“导师”。
“导师说我太苛责自己，需要学习自我原谅...”
“导师给了我一本书，《罪与罚》，说理解罪恶才能超越罪恶...”
“导师说姐姐的完美让我感到压力，这不是我的错...”
每一次提到“导师”，字迹都更加潦草，情绪更加低落。虞倩翻到最后几页：
“导师说，有些罪孽无法用常规方式偿还。真正的救赎需要勇气...”
“我梦见自己从高处坠落，但落地时变成了光。导师说这是象征，意味着转变...”
“明天去见导师，他说会给我最后的答案。”
日记到此为止。明天，就是虞薇自杀的日子。
虞倩感到一阵窒息。这些记录与江海那些病人的描述如此相似：罪恶感的放大、救赎的暗示、最终的引导...
她开始搜查房间的其他部分。在床垫下，她发现了一个隐藏的隔层，里面有一个小铁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样东西：一个银色十字架（与江海咨询室里发现的类似）、一个小药瓶（标签已被撕掉）、还有一张折叠的纸。
纸上是一个简单的手绘地图，标记着几个地点，其中一个被圈出：“最终净化之地：南山观星台”。
南山观星台，正是当年虞薇跳下的地方。
药瓶里还有几颗白色药片。虞倩小心取出一颗，准备带回检验。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外有轻微的响动。
不是陈默，他应该还没到。而且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小心移动。
虞倩悄声走到门后，从猫眼往外看。走廊空无一人，但声控灯亮着，说明刚刚有人经过。
她犹豫是否该离开，但好奇心战胜了警惕。她轻轻推开门，走廊确实空荡。但地上有一张纸片，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捡起纸片，上面打印着一行字：“你妹妹不是自杀，是被引导的谋杀。想知道真相，去她坠落的地方。现在。——见证者”
陷阱，明显的陷阱。但虞倩无法抗拒。十年的疑问，十年的自责，终于有了可能的答案。
她看了眼手机，陈默还有十分钟路程。她决定先去观星台查看，然后等他汇合。
错误的决定。
南山观星台是一座废弃的天文观测站，位于城市边缘的山顶，因设备老旧和光污染问题，十年前就已关闭。虞薇选择这里结束生命，曾让所有人困惑——她为什么来这么远的地方？
虞倩到达时，夜空晴朗，繁星清晰可见。观星台的圆顶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像是巨大的墓碑。
入口的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入，里面空旷而寒冷。圆顶下是废弃的天文望远镜，指向天空的某个固定角度。
地面上，有人用粉笔画了一个人形轮廓——正是当年虞薇坠落的位置。轮廓旁边放着一盏露营灯，照亮了一台平板电脑。
电脑屏幕亮着，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画面中，年轻的虞薇站在观星台边缘，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两人似乎在交谈，然后那人影递给虞薇什么东西。虞薇接过，犹豫片刻，然后吞下。几分钟后，她开始摇晃，那人影没有扶她，反而后退一步。虞薇失去平衡，从边缘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