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左手还搭在那具白骨肩上,指尖微微发颤。他没有动,也不敢动。神识像一根细线,正从眉心缓缓探出,一点点渗入遗骸之中。鸿蒙道印在额头深处轻轻转动,银白色的光流顺着经脉蔓延,护住他的识海边缘。
那些记忆碎片还在涌来,画面断断续续。一个披血袍的人站在山巅,天空裂开,雷火如雨落下。他抬手,万剑归寂。然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神里有痛,也有释然。接着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了。
林战咬牙,试图抓住那段空白。可越是用力,脑袋就越沉,仿佛有针在往脑子里扎。他松开紧绷的念头,不再强求看清,只是让神识贴着遗骸的骨骼缓缓游走。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声音。
“风无垢。”
三个字,轻得像风吹过石缝。不是从外面来的,像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的。
林战一震,差点收回神识。这个名字他记得。前世在神界残卷中见过,说是远古时代一个行于生死之间的人物,能听见亡者低语,也能留下自己的回响。
他还来不及多想,那声音又来了。
“你所执者,非道也,乃我之形。”
话音落下的瞬间,遗骸后方的空气开始波动。一道人影慢慢浮现出来。身形修长,穿着灰袍,脸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眼睛亮着,像是夜里不动的星。
林战没说话。他知道这不是活人,也不是鬼魂。是某种残留的意志,被谷中的气息唤醒,或是被他触碰遗骸的动作引动。
幻影开口:“吾非指引者,仅是回响。”
它的声音很平,没有情绪,也不像在讲述故事,只是把事情说出来。
“初代血祖,凡胎出身,无意中融合禁忌之力,成就同体之躯。但他撑不住。力量反噬,经脉尽毁,五感崩乱。他也曾断臂入谷,跪在此地,如同今日的你。”
林战呼吸一顿。
他没想到,那个传说中的存在,也曾走到绝路。
幻影继续说:“他试过压制,试过炼化,都失败了。最后活下来的法子,只有一个——斩己。”
“斩其所依,断其所恋,灭其自以为‘我’者。”
林战心里猛地一紧。
他之前以为斩道就是斩敌人、斩障碍、斩劫难。可现在听来,真正的斩道,是对自己下手。是要把那个执着于力量、执着于身份、执着于过往的“我”,亲手砍掉。
他想起自己一路走来。从凡界孤儿到云天宗弟子,从灵界挣扎到仙界争锋,再到神界称帝。每一步都在拼,在抢,在不甘落后。他对杀他的人恨之入骨,对背叛者毫不留情,对弱小者施以援手。这些念头早已根深蒂固,成了他的一部分。
可现在,这些是不是也都成了枷锁?
幻影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不需成为他,也不必继承他的名。你要做的,是明白自己为何而战。若为复仇,那你终将被仇恨吞噬。若为守护,那就放下不属于守护的东西。”
林战闭上眼。
胸口那股压抑已久的躁动,忽然缓了下来。不是被压住的安静,而是真正地平息了。就像河水本来奔腾不止,此刻却找到了流向大海的方向,自然变得沉稳。
他左手仍搭在白骨上,但掌心不再发烫。鸿蒙道印的光流转速变慢,却更加凝实。它不再疯狂吸收四周逸散的剑意,而是有选择地纳入一丝丝古老道痕,像喝水一样,一口一口吞下。
谷里的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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