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谋定乾坤:蜀汉双璧传

第130章 基业初成

建安十八年六月,瀛洲的盛夏在充沛的雨水和蒸腾的海雾中降临。汉安城的夯土城墙已然成型,垛口整齐,城门厚重,城头“汉”、“刘”大旗在湿热的风中低垂。比起一年前庞统初来时百事草创、人心浮动的景象,如今的汉安城,街道纵横井然,汉式屋舍与规整的倭人聚居区错落有致,市集人声虽不鼎沸,却也透着一种有序的繁忙。一种粗糙而坚韧的新秩序,已然在这海外孤岛上扎下了根。

这一日,都护府前厅济济一堂。刘封端坐主位,左侧是即将离任的“总督制使”庞统,右侧是现任军事都督廖淳,下首依次是港口都督陈默、监察司主事陈静,以及汉倭官员、归化倭姓首领、汉商代表中的重要人物。今日,是庞统半年督治期满、正式交卸“制使”权责的总结之会。

庞统身着青衫,面容比半年前略显清减,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精光愈盛。他没有太多寒暄,声音沉稳地开始陈述:

“自去岁冬奉大王令,总领瀛洲改制,至今已逾半载。赖大王威德,刘都护统御,诸位同心,瀛洲新制,骨架已立,血肉渐丰。今日某便交卸此职,归朝复命。”

他稍顿,目光扫过厅内众人,语气转为一种冷静的盘点:“半年来,所成者五。”

“其一,行政体系初立。都护府总揽,港口、军事、监察、理讼诸司分权制衡,运转无碍。官吏考课之制已行,首批寒门佐官三十七人,世家出身者十五人,各安其职,相互监督。官员升降奖惩,皆有章可循。”

陈静默默点头。他手下二十名寒门同僚,已有三人因考核优异,被刘封举荐,即将回调洛阳授实职。留下的人,也大多熟悉了业务,成为维系这套体系的重要铆钉。

“其二,经济命脉渐稳。”庞统继续,“矿权拍卖章程落实,去岁今春两拍,朝廷获金二千三百斤,银一万一千斤。‘倭货专卖司’已立,珍珠、珊瑚、漆器之利,开始归流朝廷。港口税收,去岁糜都督任内超额,今岁陈都督接任,首季亦达定额。矿监巡检队组建月余,已查获、封禁私矿两处,罚没金银、奴工若干,私矿之风稍敛。”

陈默听到提及自己,腰杆挺直了些。经历了初期的浮躁与二月的风波,他如今行事谨慎了许多,深知在此地,按规矩办事远比耍小聪明稳妥。

“其三,军事控扼有力。”庞统看向廖淳,“廖都督守御有方,轮戍有序。二月南部山民之变,剿抚得宜,未酿大祸。如今,汉津港至汉安城、各主要矿场通道,戍堡相连,烽燧相望。山中不服者,虽未尽平,然已不敢轻出袭扰。”

廖淳抱拳示意,神色沉稳。

“其四,倭人分化渐显。”庞统目光掠过坐在末位的藤忠、源顺、平吉等人,“赐姓之阶已立,倭人精英,争相效仿汉话汉礼。汉塾十二所,收倭童近千,所授虽浅,然‘神王颂’、简易汉文,已能诵写。归化者与未附者之间,畛域日明。藤忠等虽前有过失,受惩后亦知收敛。以夷制夷,其效初现。”

藤忠等人连忙低头,以示恭顺。经历了上次的打击,他们确实安分了不少。

“其五,律法权威日重。”庞统最后道,“自‘争矿案’至‘捕奴禁令’重申,乃至前日汉匠私售铁器案,凡有诉讼违禁,皆由都护府依律公断,不徇私情。今汉倭皆知,在此瀛洲,非人情,非财力,唯律法条文与都护府印信为凭。此乃长治久安之基。”

一番总结,条理清晰,数据扎实。厅内众人,无论是汉是倭,皆心绪复杂。这半年,他们亲眼看着一套完全陌生的制度,从纸面落到地上,从生硬变得可操作,其间有碰撞,有抵制,有风波,但最终,它还是站稳了脚跟,开始运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被它改变,被它约束,也在它的框架内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利益。

“然,”庞统话锋一转,声音沉凝,“此五成,仅为骨架初立,血肉未丰。隐患犹存,诸君不可懈怠。”

他看向刘封:“刘都护,此地交予你了。金银易采,人心难收。倭人今日之顺,半因畏威,半因慕利。欲使其真心归化,视此地为汉土,非二十年教化之功不可。这二十年,需持之以恒:律法不可废弛,汉化不可中断,监察不可松懈,利益不可让世家、倭姓独占过甚。刚柔并济,张弛有度,方是长久之道。”

刘封肃然起身,对庞统长揖:“封,谨受教。必恪尽职守,不负父王与先生重托。”

庞统点点头,又看向陈静:“文默,监察之眼,乃朝廷耳目,亦是制度良心。望汝继续秉持公心,明察秋毫。”

陈静深深一揖:“下官定当竭力。”

交代完毕,庞统不再多言。次日清晨,他便带着少量随从,登上了返回洛阳的船只。没有盛大的送别,正如他半年前来时一样。这位以“毒士”手段为殖民体系打下根基的谋臣,如同一柄精确而冷酷的刻刀,在瀛洲这块粗糙的木料上,刻下了最初的、也是最关键的轮廓,然后飘然离去,将精雕细琢的漫长工作,留给了后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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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的离去,并未影响瀛洲日常的运转。各条线按照既定的轨道,继续前行。

陈静开始了他例行的夏季巡视。他先去了刘贤的矿区。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和数次规范,这里的条件虽仍艰苦,但已有了改善。有了固定的水源和稍好的伙食,患病的奴工会被隔离到专门的草棚,由懂草药的倭人照看。死亡率显着下降。刘贤见到陈静,态度客气中带着佩服:“多亏陈主事当初提点。如今看来,奴工活得久些,干得反倒更稳当,逃窜也少了。细水长流,确是正理。”

港口区,陈默正在专卖司的仓库里查验新收上来的一批珍珠和漆器。他拿着册子,与倭货商人(多是归化倭姓或他们的代理人)逐一核对成色、重量,然后由专卖司的寒门吏员定价、收购、入库,流程清晰。见到陈静,陈默主动招呼,指着账册道:“文默兄请看,专卖司运行两月,已为都护府增收银钱折合三百余两。且定价公允,倭民抱怨也少了。” 话语间,已颇有几分循吏的自得。

在城东新开辟的“官营倭器坊”,工匠们(主要是汉匠,带着几个伶俐的倭人学徒)正在烧制陶刀、打磨石斧、制作骨针骨锥。这些器物虽不及铁器锋利耐用,但足以满足倭人日常切割、挖掘、缝补的需求。坊外,已有倭民排着队,用粮食或采摘的海产交换这些“官器”。寒门佐吏在一旁登记交易,维持秩序。一个老倭民举着新换的陶刀,对同伴用生硬的汉语说:“这个,好,不犯法。” 引得众人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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