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越的率部归附,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淮泗及砀东之地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万余生力军的加入,不仅瞬间填补了淮泗军惨重的兵力损失,更以其活跃于梁地的赫赫凶名,极大地震慑了那些刚刚归附、尚存观望甚至别样心思的砀东豪强与故楚官吏。
韩信深知,乱世立足,仅靠战场上的胜利是远远不够的,威需立,恩更需施。尤其在自身实力大损、亟待恢复的当下,如何消化新得之地,整合彭越这支带有浓厚草莽气息的部队,并安抚四方,成为比应对项羽报复更为紧迫的课题。
在尉缭子、蒯彻等人的辅佐下,一系列缜密而有力的举措相继推出。
首先便是对彭越部的整编与安置。韩信并未食言,依旧让彭越统领其本部兵马,驻扎于巨野泽至淮泗北境的战略要地,赋予其极大的自主权,负责屏护北疆,清剿小股楚军溃兵及地方盗匪。但同时,韩信以“加强联络、统一调度”为名,派遣了以孔聚为首的数十名文官及部分中下层军官,进入彭越军中,负责协助管理军籍、粮饷、记录功过,并“帮助”整训士卒,灌输淮泗军的纪律与理念。
此举看似辅助,实则为掺沙子和监督。彭越心知肚明,但他既已选择归附,且韩信给予的待遇和信任远超预期,倒也坦然接受,并严令部下配合。他知道,这是融入这个新兴强大集团必须付出的代价。
与此同时,韩信以“横野大将军”名义,在砀郡郡治睢阳(此前已被彭越部趁势占领)举行了一场规模盛大的阅兵与封赏大会。
是日,睢阳城外校场,旌旗招展,甲胄鲜明。虽经大战,淮泗军残存的老兵与彭越部剽悍的士卒混合列阵,依旧透出一股凛然的杀气。新整编的骑兵在陈胥带领下呼啸而过,弓弩手在柴武指挥下演示了齐射,虽不及巅峰时期,却也军容严整,令观者心折。
韩信身披玄甲,外罩猩红锦袍,腰佩刘邦所赐节杖,立于高台之上。他首先隆重表彰了淮水之战中的有功将士,从血战滩头、至今昏迷的李谈(追封其为荡寇将军,厚赏其家),到死守弩阵的校尉,再到水军焚舟的勇士,乃至普通士卒,皆按功行赏,钱帛、田宅、官爵,毫不吝啬。阵亡者抚恤加倍,其家眷由官府供养。
随后,他亲自为彭越、柴武、王瑕以及新近率水军立下大功的屠川等人颁授印绶,正式确立他们在军中的地位。彭越为左司马,柴武为强弩都尉,王瑕为刺奸都尉(负责军纪、情报、刺杀),屠川为楼船都尉,皆秩比二千石,位高权重。
这一系列举措,极大地安抚了军心,尤其是彭越部士卒,见主将受重用,自身亦被一视同仁,原本可能存在的不满与隔阂消弭大半,归属感大大增强。
对待新附的砀东各地豪强、官吏,韩信则采取了“威德并施”的策略。他明确宣布,既往不咎,凡愿归顺者,皆可保留原有职位或财产,但必须严格遵守他所推行的新政律法,缴纳赋税,供应粮草,并派遣子弟或部曲入军效力。
同时,他采纳尉缭子的建议,做出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决定——将大将军行辕,从残破的萧县,正式迁至更为繁荣、且地处中心的睢阳!
这一举动,明确宣告了砀东之地已彻底纳入韩信的统治核心,而不再仅仅是新附的边缘区域。韩信将在睢阳开府建牙,总揽淮泗、砀东一切军政事务。
在睢阳,他设立了更加完善的行政机构。以召平为治中从事,总领民政;陈涓为仓曹掾,掌管钱粮度支;孔聚兼任兵曹掾,负责兵员征募、功过考核;墨雪的将作司也扩大规模,迁至睢阳,成为直属于大将军府的军械监。尉缭子与蒯彻,则为军师祭酒,参赞军机,位超诸将。
在睢阳新设的行辕深处,一间仅有韩信、尉缭子、蒯彻以及面容冷峻的王瑕在场的密室内,一项重要的决策正在酝酿。
“王将军,”韩信目光沉静,看向如同出鞘利剑般挺立的王瑕,“你精于技击、刺探、刑名,曾为黑冰台执戟尉,深谙暗处之道。如今四方未靖,敌我难辨,我欲成立一司,专司对内监察、对外谍报、特殊行动及密令传递。此司需如风中麦浪,看似寻常,却能于无声处感知风向,于无形中传递信息,更能于关键时刻,化为收割的利刃。此重任,非你莫属。”
王瑕眼中锐光一闪,他明白这个位置意味着极致的信任与极致的危险,更是他一身所学得以极致施展的平台。他抱拳躬身,声音低沉而坚定:“承蒙大将军信重!瑕,必不负所托,为大将军执掌此司,使敌之动向如观掌纹,使我之根基稳如磐石!”
“好!”韩信决然道,“即日起,成立 ‘麦风司’ !王瑕任麦风司都尉,秩比二千石,直接对本将军负责!可自行遴选人手,设立规程,一应所需,优先供给,不必经由府库,直报于吾!”
麦风司,取其“如风过麦田,无声而广布,察微而知着”之意。其职能被明确为四大块:
一、对内监察:监控各级文武,纠察不法,预防叛逆,肃清内奸,确保政令军令畅通无阻。
二、对外谍报:向楚、汉、九江乃至其他诸侯势力渗透,搜集军政情报,收买、策反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