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青州即墨港,晋王府议事厅。
长逾三丈的东海全图悬于壁上,新墨绘制的疆界线如刀锋割海。韩继以竹鞭点向图上:“自今日起,东海诸岛不复称‘藩属’,当设郡县,直隶大麦。”
厅中寂静。顾昭、沈澜、张浒等核心幕僚屏息以待,他们知道这句话的分量——这意味着大麦的疆域将正式跨越重洋。
“对马、壹岐二岛,合设‘马岐郡’。”竹鞭在图上圈出,“郡治设于对马猿浦湾,驻水师一营、府兵八百。郡守由青州司马王恪出任,统辖两岛民政。”
随明立即记录。王恪是晋王府旧臣,为人刚正,通晓海事。
“筑紫岛,设‘筑紫郡’。”竹鞭南移,“郡治设于鹿岛浦,驻水师两营、府兵一千五百。郡守由顾昭暂代,待朝廷选派。”
顾昭起身:“臣领命。只是筑紫七家……”
“七家豪族,其地改为七县。”韩继早有谋划,“岛津氏领‘鹿岛县’,秋月氏领‘秋月县’,少贰、大友、阿苏、相良、宗像各领其县。县令由各家主暂代,三年为期,若有政绩,可正式授官;若无能,朝廷另派。”
沈澜眼睛一亮:“这是以退为进,先安其心,再徐徐图之。”
“正是。”韩继继续,“邪马台故地,设‘邪台郡’。郡治设于原邪马台城改为邪台城,驻水师三营、府兵两千。郡守由沈澜出任,兼领郡尉,掌军政。”
“狗奴国呢?”张浒问。
竹鞭点在九州岛南部,那是狗奴国占据的疆土:“卑弥弓呼虽降,然其据六城之地,拥兵万余,终是隐患。待三郡稳固,当一举平之,设‘南州郡’。”
他转身面对众将:“设郡县非止画地,当行麦制、用麦文、推麦礼。各郡县需立学堂、设市舶、置官仓。三年之内,要让岛上孩童能诵《千字文》,工匠能造麦式船舶,农夫能种中原五谷。”
“所需官吏、工匠、夫子从何而来?”顾昭问。
“三策并举。”韩继坐下,端起茶盏,“其一,奏请朝廷选派干吏百人,赴各郡县任职。其二,青州、登州、莱州三地,招募通文墨、晓技艺者,许以双俸、授田之利。其三……”
他顿了顿:“选拔归顺倭人中通晓麦话、心向王化者,入青州‘海事学堂’速成受训,半年后回本土任低级吏员。”
“用倭治倭?”张浒皱眉。
“是以麦化倭,以倭辅麦。”韩继承正,“若全用麦官,语言不通、民情不知,政令难行。若全用倭人,恐生尾大。需麦官掌权、倭吏办事,相互制衡。”
众人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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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十,八百里加急奏章送至天熙城。
承天殿内,韩信阅毕韩继的《请设东海四郡疏》,沉默良久。丞相随何、太尉周勃、御史大夫陈婴侍立阶下,皆不敢言。
“诸卿以为如何?”皇帝终于开口。
周勃率先道:“陛下,设郡县非同小可!倭地距中原数千里海路,设郡则需派官、驻军、收税、办学……此乃无底深坑!依臣之见,羁縻为上,何须实治?”
陈婴反驳:“太尉此言差矣!羁縻之策,松浦氏便是前车之鉴。今日降,明日叛,永无宁日。唯设郡县、行王化,方可永绝后患。”
“王化?”周勃冷笑,“蛮荒岛夷,岂知礼义?耗费巨万,教化百年,或可见效。然百年间,若倭人生变,前功尽弃!”
“够了。”
韩信放下奏章:“二位所言,皆有道理。然朕问一句——我大麦立国,所恃为何?”
不等回答,他自答:“非止刀兵之利,更有制度之优、文化之盛。今日能以刀兵破倭城,明日便当以制度治倭地、以文化化倭民。此方为长治久安之道。”
他提朱笔,在奏章上批“准”字,又道:“然周太尉所虑,亦不可不防。传旨:东海四郡,赋税三年免征,朝廷拨开府银八十万贯。三年后,需自给自足,岁贡三十万贯。另,郡守、郡尉皆由朝廷选派,每岁考核,若有异动,立撤换。”
圣旨既下,朝议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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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马岐郡,对马岛猿浦湾。
原松浦家府邸已改建为郡守衙门。青石台阶上新刻“马岐郡府”四个麦字,门前立丈余高的日晷、铜权,以示正朔、法度。
郡守王恪正主持首次郡务会议。堂下坐着新设的六曹主事——皆为青州调来的干吏,以及归顺的平田信宗等三名倭人吏员。
“今日起,对马、壹岐二岛行《大麦律》。”王恪声音清朗,“此前倭人旧律,除不悖麦法者,一律废止。各乡设亭长,各村设里正,凡户籍、田亩、赋税,皆需登记造册。”
平田信宗起身,用生硬麦话问:“郡守大人,岛上渔户世代以渔为生,不知种田……”
“渔户仍可捕鱼,但需领‘渔引’,按渔获纳十一税。”王恪早有准备,“另,郡府将从青州引进渔船、网具,改良捕鱼之法,渔获可增三成。”
他又道:“岛上十五岁以下孩童,无论男女,皆需入学堂。凡入学三年、能诵《孝经》者,免其家赋税一年。优异者,可送至青州深造。”
倭人吏员面面相觑,眼中皆有震动。他们本以为征服者只会掠夺,却不料竟真要办学兴教。
“还有一事。”王恪取出一卷图纸,“郡府将在猿浦湾建‘马岐船厂’,招募岛上木匠学徒,学造麦式船舶。凡学成者,授匠师衔,月俸三贯。”
“三贯!”有吏员惊呼——这在倭岛是重赏。
“麦家待归顺者,从无薄待。”王恪环视众人,“然若有阳奉阴违、图谋不轨者,律法亦不容情。”
恩威并施,马岐郡就此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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