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位二十有三载,北定匈奴,南平山越,西抚羌胡,内安黎庶。唯东海不靖,海寇猖獗,商路不畅,此朕心头之憾。”
他朗声诵读,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今晋王韩继,奉旨出镇青州,两年间平定东海,。设郡县,立官署,通商路,兴文教,造战船,练水师。四郡归心,海疆靖平,岁入百万,此不世之功也!”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殿中:
“朕观诸子,或善文,或能武,或精于吏治,或长于筹算。然唯晋王文韬武略兼备,心怀天下,目光长远。此非将才,乃社稷之器!”
最后几句,他几乎是一字一顿:
“储君之位,空悬多年。今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册立晋王韩继为皇太子,入主东宫,即日起监国理政,总揽朝纲!”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满殿死寂。
随即,哗然如潮水般涌起。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真听到“册立太子”四字时,所有人还是震撼不已。
丞相随何第一个反应过来。
这位老臣疾步出列,伏地高呼:“陛下圣明!太子殿下德才兼备,文治武功冠绝诸王,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臣随何,谨奉诏!”
他是百官之首,这一跪,意义重大。
压力如山。
终于,周勃缓缓跪倒。
他跪得很慢,每个动作都仿佛有千钧重。额头触地时,声音干涩:“老臣……谨奉诏。”
“臣等谨奉诏——”
“太子千岁——”
山呼声中,韩继走出队列,来到御阶前,伏地行礼:“儿臣年幼德薄,才疏学浅,恐负父皇重托,有负百官期望。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另择贤能!”
这是必要的谦辞。
韩信走下玉阶,亲手扶起他:“不必推辞。这江山,迟早要交给你。朕老了,该让年轻人放手去干了。”
这句话,让许多老臣心头一震。
陛下今年不过五十四岁,正当壮年,何来“老了”之说?除非……
韩信转向百官,声音恢宏:“即日起,太子监国,处置日常政务。东海四郡、水师扩建、海事院诸事,皆由太子专断。六部奏章,先送东宫批阅,大事再报朕知。”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变色的话:
“朕……要歇歇了。”
这不是普通的放权,这是真正的禅让前奏!
退朝钟声在辰时初敲响。
百官依序退出承天殿时,许多人还恍恍惚惚。一场朝会,储君之位尘埃落定,朝局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韩继被宦官引领着,走向御书房。按照礼制,册立太子后,皇帝要单独召见,面授机宜。
穿过长长的回廊时,他遇到了周勃。
老将军站在廊柱旁,似乎在等他。
“太尉。”韩继停下脚步,执礼甚恭。尽管已是太子,但对这位元老,他保持了足够的尊重。
周勃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道:“殿下好手段。”
这话听不出褒贬。
韩继却微微一笑:“继不过拾人牙慧,照着太尉的战法打了几场小仗罢了。”
周勃一愣。
他没想到韩继会如此谦逊,甚至带着几分敬意。这和他预想中的骄矜姿态完全不同。
“殿下不必过谦。”周勃语气稍缓,“东海之战,老臣看过战报。水陆并进,分化瓦解,攻心为上,都是上乘兵法。只是……”
他话锋一转:“陆战与水战不同,治国与打仗更不同。殿下年轻,还需多听老臣之言。”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韩继躬身:“太尉教诲,继铭记于心。日后监国理政,还需太尉及诸位老臣多多指教。”
态度无可挑剔。
周勃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拱手:“老臣告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韩继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宦官轻声提醒:“殿下,陛下还在御书房等候。”
韩继点头,继续前行。
御书房的大门缓缓打开。
韩信已经换下厚重的衮冕,穿着一身常服,坐在书案后喝茶。见韩继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
屏退左右,书房中只剩父子二人。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香炉中青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和墨香混合的气息。
韩信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今日朝堂上,感觉如何?”
韩继沉吟片刻:“如履薄冰。”
“冰下有火。”韩信补充道,“周勃一党经营二十年,树大根深。今日他们跪了,是因为朕还在。若朕不在了……”
他没有说下去。
韩继心头一紧:“父皇龙体……”
“无碍。”韩信摆手,“只是累了。这些年,北疆、南越,内政、外交、民生,朕扛着这片江山,太累了。”
他看向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可知朕为何此时立储?”
韩继摇头。
“因为再晚,就来不及了。”韩信声音低沉,“周勃今年六十二,身体硬朗,在军中威望极高。他的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儿子周亚夫掌北军,女婿陈科是卫尉。若朕骤然驾崩,你无储君名分,他们扶植任何一个皇子,你都无力抗衡。”
这话说得直白,也残酷。
“但如今不同。”韩信继续道,“你平定东海,功盖朝野,民心所向。今日朝堂上,文官大半支持你,因为你能给他们带来利益;武将中也有沈澜这样的少壮派效忠。此时立储,名正言顺。就算周勃有异心,也不敢公然反对。”
韩继沉默。
他早就知道朝中暗流,但听父皇亲口说出,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韩信话锋一转,“真正的稳固,要靠你自己。监国这两年,你要做的不是打压周勃,而是分化、拉拢、制衡。记住,帝王之术,在于平衡。”
他从书案下取出一方紫檀木盒,推到韩继面前。
打开,里面是一方玉玺。
不是传国玉玺,而是一方稍小的副玺。玺纽雕刻螭龙,玉质温润,刻着“监国理政之宝”六个篆字。
“这是监国玺。”韩信说道,“从今日起,奏章你先批,用此玺。大事你来决断,只需每月向朕禀报一次。朕……要好好歇歇了。”
韩继双手接过玉盒。
入手沉重,仿佛承载着整个江山的重量。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不是不负朕。”韩信看着他,“是不负这天下苍生。”
窗外传来钟声,已是午时。
天熙城的百姓还不知道,就在这个早晨,这个帝国的权柄,已经开始悄然转移。
而属于海洋的时代,正随着这位新任监国太子的崛起,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