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朱雄英在宫人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用过早膳。
晨光透过窗棂,将殿内照得一片明净,预示着又是一个好天气。
“殿下,今日的《大明日报》。” 贴身内侍双手奉上还带着油墨清香的报纸。
朱雄英接过,在晨光下展开。
头版那精心排版、墨色浓重的标题瞬间跃入眼帘——《杏林春暖谱新章,皇恩浩荡泽苍生——太医署融汇古今,终成克制恶疾“热毒炎疡”之济世良方》。
他逐字逐句,细细阅读。
文章完全遵循了他昨日拟定的章程要点,但又在框架内展现出了令人惊喜的文采与匠心。
对病例的描写,并未平铺直叙,而是以“闻者落泪,见者揪心”的笔触,勾勒出一位边军老卒如何因箭疮溃烂而“臂黑如炭,高热呓语,同袍皆谓必死”;一位产后妇人如何“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家人已备后事”。
笔锋一转,在用了太医署“新方”后,老卒如何“热退肿消,七日后竟能啜饮”;妇人如何“血色渐复,旬日已能倚坐”。
故事详略得当,情真意切,极具感染力。
归功于上,文章处理得更是巧妙。
通篇洋溢着对“陛下、太子殿下仁德感召,皇太孙殿下关切民生、亲为督导”的感佩,对太医院、格物院及无名巧匠“同心戮力,共克难关”的褒扬,将个人功绩完美融入朝廷德政与集体智慧之中,读来只觉得朝廷上下,一片仁心进取之气。
展望未来部分,既坦诚“此方制备极难,得之不易”,更着重强调“朝廷正不惜重资,集天下智者巧匠,全力精研,以期早日能量产广济,惠及万民”,充分展现了朝廷的责任与担当。
通篇言辞,庄重而不失温情,宏大而不离具体,既有天家俯瞰苍生之气度,又含医者父母心之仁怀。
数据上以“愈者甚众”概括,具体细节则做了保护性模糊,恰到好处。
「好!周主编他们,果然没有辜负期望。」
朱雄英放下报纸,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心中更是笃定。
「文章火候,分寸拿捏,已得精髓。有此一文,青霉素之事便算在天下人心中挂了号,埋下了种子。日后推广,阻力自会小许多。」
「更重要的是,他们证明了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
「如此,我才能真正抽身,去关注更紧要、也更需我亲自推动的方向。」
他不再耽搁,起身前往文华殿,完成今日既定的经史课业。
课堂上,侍讲学士的声音平稳,但朱雄英眼角的余光,偶尔会扫过下首那五个位置——郭镇、冯诚、耿璇、汤鼎、邓镇。
他们今日并未告假,但朱雄英知道,他们此刻的心,恐怕早已不在这之乎者也的殿堂,而是飞向了遥远的北方。
课业结束,钟声悠扬。
朱雄英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开,而是对侍立一旁的内侍低声吩咐了一句。
片刻后,五位伴读被引至东宫一处偏殿。
此处陈设简朴,却格外肃静。
他们进门时,只见皇太孙殿下已端坐于上首,神色平静。
而在殿下身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个一模一样的厚重木箱。
“臣等参见殿下。” 五人虽心中疑惑,但礼数丝毫不缺。
“免礼,看座。” 朱雄英示意他们坐下,目光缓缓扫过五人。
不过短短数日,几人眉宇间的稚气似乎又被磨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踏上征程,混合着紧张、兴奋与沉稳的复杂气质。
连最小的邓镇,也努力挺直腰板,小脸上满是认真。
“今日召你们前来,是临行前,还有些话要交代,也有些东西,要交给你们。” 朱雄英开门见山,声音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他顿了顿,看向那五个木箱:“打开。”
一旁侍立的内侍上前,动作利落地用特制的钥匙,依次将五个木箱的铜锁打开,然后掀开了箱盖。
“嘶——”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当箱中之物映入眼帘时,五位少年仍是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骤缩。
箱内铺着防潮的油布,上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支支乌黑锃亮、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与淡淡油脂气息的短铳!
每一支都保养得极好,枪身线条流畅,转轮结构精巧,在从窗棂透入的天光下,泛着幽暗而危险的光泽。
正是他们曾在东宫校场,亲眼见过皇太孙殿下试射,并听殿下讲解过其“连珠击发”之妙的“左轮短铳”!
整整一百支,挤满一箱,那股沉默而暴烈的力量感,几乎要破箱而出!
“殿……殿下,这是……” 郭镇最先回过神来,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
他知道此物珍贵,更知道其威力,但一下子见到如此数量,仍觉震撼。
“格物院与内府兵仗局最新改良的左轮短铳,一百支,每人一箱。”
朱雄英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箱内配有足量的弹药,专用快速装填器,以及详细的使用、保养说明。”
他目光变得锐利,逐一看向五人:“此去辽东,尔等虽随大军,有蓝玉、常茂二位国公照拂,然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山林之中,尤多不测。神机营之火器,乃堂堂之阵所用。这左轮短铳,射程虽近,然胜在迅疾,于近身搏杀、突发遭遇、林间混战之时,或可收奇效,为尔等多添一份保命杀敌的本钱。”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物乃绝密军器,工艺非凡。赐予尔等,是信重,亦是责任。回去之后,可自亲信家将、部曲中,遴选绝对忠诚可靠、胆大心细之人,组建贴身卫队,专司此铳,严加操练,务必精熟。每一支铳,每一发弹,都需登记在册,严加看管。绝不可外流,更不可遗失!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