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此刻,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这岂止是“一份保命的本钱”?
这分明是殿下将一支足以在关键时刻逆转局面的精锐力量,亲手交到了他们手中!
一百支可连发的短铳,若运用得当,在辽东那等环境下,足以成为一张可怕的底牌。
郭镇感受到的是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甚至超越了父亲将那匣旧舆图交给他时的重量。
他率先起身,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臣,郭镇,谢殿下厚赐!必谨遵殿下谕令,以此铳卫道杀敌,绝不外泄,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冯诚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最有效地运用这支力量,如何挑选人手,如何训练配合。
他亦跪倒:“臣冯诚,领命!定将此铳用好,不负殿下所托!”
耿璇眼中精光闪烁,几乎瞬间就在脑中,模拟了数种在辽东山林、隘口,使用此铳进行防御或突击的战法。
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臣耿璇,谢殿下!此铳在手,如虎添翼!定不让殿下失望!”
汤鼎想起祖父派来的两名老卫,又想起其关于“新军趋势”的教诲,心中对如何使用这“新式利器”有了模糊的想法。
他郑重行礼:“臣汤鼎,叩谢殿下天恩!必善用此铳,以报殿下!”
邓镇年纪最小,感受也最为直接和澎湃。
他看着那一箱乌黑发亮的短铳,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似是父亲邓愈的勇武英灵,正通过这些冰冷的金属注视着他。
他小脸涨得通红,用尽力气大声道:“臣邓镇,谢殿下!我……我一定用它们,多杀女真鞑子!绝不给殿下,给父亲丢脸!”
看着五人激动而坚定的反应,朱雄英心中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这些武器,或许能将他们更安全地带回来,也或许,会让他们卷入更深的杀戮。
但这就是他选择的路,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
“好,记住你们的话。”
朱雄英抬手示意他们起来,“自今日起,至大军开拔,文华殿的课,你们不必再来。专心办理各自差事,细细准备行装,尤其要好生操练这支卫队。时间紧迫,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忽然变得格外深沉,仿佛带着北地风雪的气息:“昨日的《大明日报》,想必你们都看了。女真,建州左、右卫,猛哥帖木儿,阿哈出……他们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朝廷为何要兴兵,文章里说得清楚。”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五人,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锥,一字一句钉入殿中。
“本王不妨再提醒你们一次。此战,非为惩戒,乃为根除。非为抚慰,乃为犁庭。彼辈骑墙两端,凶残暴虐,勾结北元,实乃寄生我大明北疆之毒瘤痈疽。对这等冥顽不灵、忘恩负义、日夜图谋反噬之辈……”
他倏然转身,目光如寒刃,掠过每一张年轻的脸庞:
“唯有八个字——除恶务尽,勿留后患!”
“沙场之上,对敌之仁慈,便是对同袍、对身后百姓之残忍。该杀则杀,该伐则伐,但凡持械相抗、或于大局有碍者,无需犹豫,亦无需心存疑虑。此非好战嗜杀,实乃以战止战,以杀止杀,为辽东,为大明,打出数十年太平之必须!”
“尔等,可能领会?可能贯彻始终?”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朱雄英的话语在回荡,带着凛冽的杀意与不容置疑的决断。
五人仿佛又回到了那日清晨,在东宫书房初次听闻“剿灭”二字时的震撼。
但这一次,震撼中多了更清晰的目标,更沉重的责任,以及手中那箱短铳带来的、冰冷而坚实的力量。
郭镇深吸一口气,代表五人,再次躬身,声音沉稳如铁:“臣等,谨记殿下教诲!此去辽东,必以殿下之命是从,犁庭扫穴,除恶务尽,绝不留情,绝不留患!”
“绝不留情,绝不留患!”
冯诚、耿璇、汤鼎、邓镇齐声应和,年轻的声音在殿中凝聚成一股锐不可当的意志。
朱雄英看着他们,缓缓点了点头,眼中的寒意化开,重新变得温润,却更显深邃。
“去吧。各自回去准备。本王,在金陵,等着你们的捷报。”
“臣等告退!必不负殿下所望!”
五人再次郑重行礼,然后各自走向属于自己的那个木箱。
他们伸出手,触碰那冰冷坚硬的箱体,似是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力量与期许。
然后,他们挺直脊梁,转身,大步走出殿门。
背影依旧年轻,却已携上了风雷之势,与凛冬杀意。
朱雄英独自留在殿中,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一幕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辽东的林海雪原间,骤然爆发出超越弓矢速度、连续而短促的炽烈火光。
那些惯于依仗山林掩护、精于骑射伏击的女真异族,在遭遇这左轮短铳连珠弹幕时,脸上将会是何等惊骇与茫然的表情。
技术的代差,在个体层面,首先表现为认知的崩溃与绝望。
辽东的风,即将因这些年轻的身影,以及他们手中那些超越时代的“礼物”,而变得更加酷烈,也更加不可预测。
历史的车轮,转向了那条被他亲手修正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