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中再度陷入一片静默,唯闻江德禄一番苦口婆心后,强行压抑的急促呼吸,窗外蝉鸣亦知趣低伏。
赵玉儿垂眸,指尖轻轻划过茶盏的边缘,似是漫不经心。
片刻后,她抬眼,眸底掠过一丝微芒,“江公公的难处,本宫深知。只是……陛下当日提及此宴,曾说过希望众人都不必拘束,亚太后娘娘亦说要让年轻人的宴会热闹活泼些。”
“既然二位都意在让宾客自在热闹,这席间的规矩仪制……可否稍作变通一二?”
江德禄一脸的苦相稍凝,疑惑地抬眼,“那既然如此,娘娘的意思是……?”
赵玉儿略略倾身,轻声细语道,“本宫思之再三,或有一拙计,还请江公公看看可行否。”
“本宫想着,这开宴之始,座次依礼制旧例,严整安排。别管是皇后娘娘属意的江小姐,还是亚太后娘娘属意的钱小姐,皆按其品阶身份,位列于应有的位置上,各不偏帮。”
“如此,尊卑得序,各安其位,任谁也挑不出错,二位娘娘的颜面亦全。”
江德禄凝神倾听着,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那……这岂不是两头都不顾了,二位娘娘能乐意您如此安排?”
赵玉儿略微一笑,语速更缓,“非也,待宴至中酣,宾主尽欢……可于席间,添一二雅致小戏?”
她望向江德禄,娓娓道来,“譬如击鼓传花,又或抽签行令?反正是不拘形式,要紧的是有趣,是机缘。”
“届时,”赵玉儿顿了顿,接着开口道,“便以游戏分组为凭,令席上诸位年轻的公子小姐,不拘常礼,可略略调换坐席,就近谈笑。”
“岂不正合陛下与亚太后娘娘的自在热闹之意?如此,那二位小姐……皆有机会更近于大皇子殿下身前。”
“事后若论起,一切也皆系游戏偶然,非人力可排。如此,礼数未废,慈心得全,陛下体恤之心亦彰。公公以为,此权宜之法,于礼制大防……尚可周全否?”
江德禄初闻茫然,细眼微眯。
渐听更深处,那眼睛里猛地爆出精光,一股恍然大悟裹挟着狂喜直冲天灵,令他险些从绣墩上栽下去。
这计策实在高,妙到极致,更是周全得无可挑剔。
开局符合礼制,能堵得住悠悠众口;过程公平随机,尽可推给“天意”;结果自然,谁也怨不得旁人。
更妙的是,这法子完美契合了,陛下跟亚太后娘娘“自在热闹”的旨意。
所有是非纠葛,皆可被那些游戏化解,他们尽可置身事外,片叶也不沾身。
他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惊叹,稳住身形,“娘娘……娘娘此计,”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发哑,“奴才……奴才愚钝,竟想不到这等绝处逢生之策。”
“妙!妙绝!面面俱到,天衣无缝,各方……皆无话可说。”
他深吸一口气,急速盘算起来,“礼制上……虽无先例,然陛下与亚太后既有自在热闹之旨在前,为增宴乐之趣,稍作权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