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大的规矩,有用的规矩。”石牙咧咧嘴,“看到吃的了么?这是最基本的。想吃饱,想吃肉,想活得像个人样,就得拿出你的本事,证明你对寨子‘有用’。”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李破腰后那被粗布包裹的凸起,“光有狠劲可不够,这寨子里,谁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李破默然。他懂。这里和外面的荒野本质上并无区别,只是形式不同。外面的规则赤裸而直接,这里的规则披上了一层聚居地的外衣,但核心依然是弱肉强食。
“我能做什么?”他直接问。
石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等你伤好了再说。现在嘛……”他目光瞥向怯生生的丫丫,“先想想怎么把眼前的日子熬过去吧。提醒你一句,守好你的东西,也管好你的人。”他意有所指,说完,便转身晃悠着离开了。
木门重新关上,屋内恢复了寂静。
李破对丫丫示意了一下:“吃吧。”
丫丫这才如同得到赦令,连忙拿起一个杂粮饼子,掰了一小块,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细细地咀嚼起来,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她将那个稍大的土芋推到李破面前。
李破没有客气,他现在急需食物补充体力。他用右手拿起那个土芋,剥开沾着泥土的外皮,露出里面白生生的肉,慢慢啃咬起来。土芋口感粗糙,带着浓重的土腥味,杂粮饼子更是拉嗓子,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而言,已是难得的美味。
一边吃,他一边思索着石牙的话。
证明“有用”……他有什么?除了拼命,他似乎别无长物。狩猎?他并不精通山林技巧。耕种?这龟裂的土地和稀少的作物显然非他所长。或许,只有……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后的断刀。
还有老瞎子提到的“狼煞”,以及他那似乎不同于寻常山民的见识和那柄金属小刀……这黑水峪,这老瞎子,身上都透着谜团。
吃完简单的食物,李破感觉胃里有了底,力气也恢复了一丝。他让丫丫将剩下的食物收好,然后开始尝试活动右臂和下肢,促进气血运行。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肩头的伤,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坚持着。
丫丫则乖巧地收拾着屋子,将散乱的草药稍微归置,用一块破布擦拭着桌上的灰尘。她动作细致,仿佛想通过这些微小的劳动,来证明自己并非完全的“拖油瓶”。
下午,老瞎子回来了。他依旧沉默,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扫过李破的状态,又摸了摸他的脉门和额头,便不再理会,自顾自地捣鼓起他的那些草药。
接下来的两天,李破就在这间弥漫着药味和霉味的木屋里度过。每天,石牙会准时送来勉强果腹的食物和清水。李破的身体在药力和自身顽强的求生欲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高热彻底退去,伤口的麻痒感越来越强,这是血肉生长的迹象。他已经可以不用搀扶,自己慢慢起身走动。
丫丫也逐渐熟悉了这里,虽然依旧胆小,但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时刻惊恐万状。她偶尔会大着胆子,帮老瞎子递一些无关紧要的草药,老瞎子也默许了她的存在。
第三天傍晚,石牙送完饭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李破说道:“能走了?乌桓老大要见你。”
李破心中一动。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虚浮但已能支撑的身体,对石牙点了点头。
“走吧。”
他看了一眼丫丫,示意她留在屋里,然后跟着石牙,迈步走出了这间栖身三日的木屋。
夕阳的余晖将黑水峪染上一层暗金色,寨子里炊烟袅袅,忙碌了一天的山民们陆续归来,看到李破这个生面孔,目光各异,有好奇,有冷漠,也有毫不掩饰的审视。
李破挺直了脊背,忍着伤口的不适,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些视线,跟着石牙,朝着寨子中心、那栋最大的石木结构房屋走去。
他知道,见到乌桓,才是他在这黑水峪真正立足的第一步。
而这一步,或许比他面对野狗和溃兵时,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