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她……”苏文清顿了顿,“伤没好,但死不了。就是……就是脾气倔,非要上城头守着,被我硬按在瓮城了。”
夏侯琢咧嘴笑了,笑容里有种少年人的得意:“那是我姐。从小到大,她想干的事,没人拦得住——除了我爹。”
他环顾四周,看着城头堆积如山的门板、油桶、火绒,还有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凶狠的老兵,忽然正色道:“苏姐姐,你们这是准备……焚城?”
“守不住,就烧。”苏文清平静地说,“不能让秃发浑白白占了漳州。”
“那要是李破回来了呢?”夏侯琢盯着她,“他拼命打下的城,你一把火烧了,他怎么想?”
苏文清沉默。
半晌,她轻声说:“他要是能回来……烧了,我再给他建一座。”
夏侯琢愣住,看着眼前这个肩头染血、脸色苍白却眼神决绝的江南女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重重点头:“成。那我也留下——帮我姐守城,也帮苏姐姐……等人。”
正说着,瓮城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夏侯岚拄着断枪冲上城头,左肩的绷带又渗出血,可她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夏侯琢:“小琢?!你怎么——”
话没说完,夏侯琢已经扑过去,一把抱住她。
“姐……”少年声音发哽,“爹还活着,在沧河南岸吊着口气。乌叔去救李破了。我……我来找你。”
夏侯岚浑身一颤,手里的断枪“哐当”掉在地上。
她抱着弟弟,抱得很紧,像怕一松手人就没了。过了很久,她才松开,抹了把脸,把眼泪憋回去,又变回那个坚硬的陷阵旅校尉:“乌叔带了多少人?”
“不到五十,都是伤兵。”
“老君庙有多少敌军?”
“秃发浑两万,萧景琰残部至少五千,还有幽州军截击陆丰杰的援军……总数不下三万。”
夏侯岚闭上眼睛。
五十对三万。
这是送死。
“姐,”夏侯琢看着她,“乌叔让我告诉你,别做傻事。他说……李破那小子命硬,死不了。”
“我知道。”夏侯岚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可眼神亮得灼人,“他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江南喝遍所有的泉。在那之前……他不敢死。”
她弯腰捡起断枪,对苏文清道:“苏姑娘,焚城的准备继续。但再多做一件事——”
她指着城外雪原:“在城墙百步外,再筑三道火墙。用雪垒墙,浇上油,等敌军靠近时点燃。一道墙能拖一刻钟,三道墙……能拖到天亮。”
苏文清眼睛一亮:“好!”
“小琢,”夏侯岚又看向弟弟,“你骑术好,去南边探探——看看陆丰杰的援军到哪儿了,为什么一直没消息。若是……若是被拦住了,就想办法绕过去,告诉他们:漳州需要援军,最迟明日午时,必须到!”
“得令!”夏侯琢转身就往城下跑。
“等等!”夏侯岚叫住他,从怀里掏出那支白羽狼牙箭,递过去,“把这个带上。若是见到李破……告诉他,箭我收到了,话我也记住了。让他……活着回来。”
夏侯琢接过箭,重重点头,消失在风雪中。
城头上,又只剩两个女子和一群老兵。
雪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