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柩识趣地拉着林枫和顾楠焉离开,细心地为李竹沁和虞柒柒合上竹门,给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短暂的寂静后,李竹沁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焦灼,一步上前紧紧握住虞柒柒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感到微痛。
“柒柒,”李竹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急切地在她脸上逡巡,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人是否完好无损,“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元极仙宗那些人……有没有为难你?还有王泞柠长老,他们都说你叛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急雨般落下,虞柒柒看着她眼底真切的担忧,心头一暖,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引着她到一旁的竹椅坐下。
“竹沁,你先别急,慢慢听我说。”虞柒柒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历经变故后的沉静。她为两人各斟了一杯矜竹露,氤氲的清香暂时驱散了些许凝重的气氛。
随着虞柒柒的叙述,清水村惨案的真相、海棂长老的狰狞面目、元极仙宗提供的部分证据,以及她这段时间暗中调查到的关于天衍圣教与幽冥殿勾结的蛛丝马迹,如同一本难看的黑账。
李竹沁听着,面色从最初的担忧逐渐转为震惊,继而变得苍白,玉杯也因无法承受力道而破碎。她并非对教中的一些异常毫无察觉。作为圣女,她所能接触到的资源和信息远非普通弟子可比,尽管天衍圣教高层极力掩盖,仍有些许诡异的风声吹入她的耳中——某些调查任务的无疾而终,一些知情者的莫名消失或被打成魔道,教中某些区域连她这个圣女也无法涉足……种种迹象,都曾让她心生疑虑。但她始终不愿,也不敢往那个最坏的方向去想。天衍圣教于她,有救命之恩,更有栽培之德,是她视为归宿的地方。
“竹沁?竹沁!”虞柒柒的呼唤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
李竹沁猛地回过神,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和挣扎,喃喃道,“柒柒……我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圣教于我恩重如山,不仅救我于危难,更为我报了灭族之仇。我今日所有,皆是圣教所赐。我相信,圣教总体是清白的,或许……或许只是内部混入了一些蛀虫,蒙蔽了教主……”
“竹沁,”虞柒柒还想进一步劝说,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事情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严重……”
“好了!柒柒,不必再说。”李竹沁倏地站起,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打断了虞柒柒的话。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我会亲自向教主禀明此事原委,恳求他为你正名,撤销叛教的指控。至于你所说的那些……恶劣行径,”她顿了顿,仿佛说出这几个字都无比沉重,“我也会一并上报,请求教主彻查,必定会给你,给所有受冤者一个交代!”
虞柒柒看着好友强作镇定的神态,知道她此刻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冲击和拉扯,终究将更多劝诫的话语咽了回去。她了解李竹沁,其并非愚忠之人,只是需要时间去消化和验证这颠覆性的信息。
“看来,你们聊得差不多了。”这时,酒柩端着一盘刚出炉、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糕点推门而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恰到好处地打破了略显僵持的气氛,“来来来,都尝尝,林枫这小子别的不行,厨艺倒是好得很,做的这桃花酥更是一绝,香甜不腻,酥得掉渣。”
“酒叔,多谢好意,只是竹沁还有些琐事急需处理,先行告退了。”李竹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此刻她心乱如麻,只想尽快离开,更想立刻去求证虞柒柒所说的一切,哪还有心思品尝糕点。她朝酒柩和虞柒柒微一颔首,便匆匆转身,衣袂翻飞间,人已快步出了听竹小苑,径直朝着教中核心区域,顾时的住所方向而去。
望着她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的背影,虞柒柒轻轻叹了口气,转向酒柩,面带歉意,“酒柩前辈,我……尽力了。竹沁对圣教的感情实在太深,让她立刻相信圣教高层已与幽冥沆瀣一气,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做到。”
“虞姑娘,你做得已经很好。老夫本就没奢望她能立刻全盘接受。我们要的,不过是在她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只要种子种下,依李丫头的性子和对圣教的关切,它自会快速生根发芽。届时,天衍圣教这看似铁板一块的阵营,破绽自然就露出来了。”酒柩不以为意地拈起一块桃花酥,咬了一口,满意地眯起眼,缓声道。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正无聊拨弄着茶杯的林枫,“林枫,韩谦玉那边,这几天可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没有。那家伙除了日常的饮酒作乐、修炼法术,就是和一些纨绔子弟互相吹捧,谈话内容乏善可陈,根本没提到任何与教中机密或幽冥殿相关的事情。”林枫抬起头,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
酒柩闻言,眉头微蹙,将剩下的半块桃花酥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陷入了沉思。眼下形势确实不容乐观。他们虽然掌握了不少天衍圣教人员作恶的证据,但能牵扯到的,最多也就是些外门长老和不起眼的内门执事弟子,根本无法直接指向教主、长老级别的高层。至于与幽冥殿勾结的关键证据,更是影都没有。像岷山老人那样的老狐狸,以及其他潜藏在暗处的幽冥殿之人,若非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轻易现身的。即便元极仙宗此刻大举来攻,他们也未必会露出马脚。
“只剩下明天一天了,”顾楠焉靠在门边,语气有些泄气,“如果再找不到能扳倒对方关键人物的铁证,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理由和声势推柒柒姐上位,揭露真相。”
就在这时,林枫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物件。那是一只小巧玲珑的玉蝉,通体碧绿,雕工精湛,蝉翼薄如蝉翼,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你们还记得这个吗?”林枫将玉蝉托在掌心。
酒柩目光一凝,凑近仔细打量,“这是……慕家的家族信物?你从何处得来?”
“当初凌虚来处理钧天古门烂摊子的时候,一个慕家人私下塞给师尊的。”林枫解释道,“慕家一脉,在教内素来与凌虚一系不和,明争暗斗多年。我猜他们此举,多半是想借刀杀人,利用师尊来对付凌虚。所以之前觉得这线索动机不纯,一直没拿出来。但现在看来,或许可以从慕家这边打开突破口。敌人的敌人,未必不能暂时利用一下。”
酒柩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在权衡与慕家接触的利弊与风险。就在他沉吟未决之际,星枢令忽然微微震动起来,传来了冰雪儿急促的讯息。
“那个李承枫又来了!已经连续几天上门,非要见叶倩倩不可,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我快拦不住了!让林枫赶紧过来应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