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二十年十一月初,京师连降三场大雪。西府案头,江栖鹤青衣素案,一日一折,连上十二道《乞骸骨疏》——
“臣江栖鹤,才疏德薄,病入膏肓,请解一切职务,归老山林。”
每折入宫,女帝留中不发,却于当夜焚于西暖阁火盆。火光映她面容,一半赤红,一半幽暗,像被岁月劈开的两半面具。第十二道辞呈递入时,她指节微紧,火钳“当”一声落下,竟未立即投入,只以指腹摩挲折背,良久,轻声道:“先生,你休想逃。”
十一月十五,大雪封门。早朝,江栖鹤最后一次着帝师冠服,步入金殿。百官山呼未毕,他已撩袍跪于御阶之下,额头重重叩地——
“臣江栖鹤,请陛下赐臣一死,以全大周清明!”
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话音未落,他猛然起身,冲向殿侧蟠龙金柱——
砰!
血花溅柱,顺着龙纹蜿蜒而下,像一条觉醒的赤龙。百官惊呼,女帝已离座,扑下御阶,广袖翻飞,接住他倒下的身形。血沿他眉骨滚落,滴在她手背,烫得惊人。
“传太医!”她声音撕裂,泪滚而下,“若他死,朕血洗太医院!”
江栖鹤睁眼,视线被血染得通红,却仍看清她面容——苍白、扭曲、泪痕纵横。他抬手,血沿睫毛滴在她手背,声音轻得如风:
“陛下,臣……只求一死。”
女帝吻他额,泪咸混血腥,像一场迟来的洗礼:“朕给你死,但只能死在朕怀里。”
当夜,西苑暖阁。地龙炽燃,帷幔低垂,却掩不住铁链冷光。江栖鹤醒来时,足踝已锁——玄铁细链,链长仅够到窗,链锁以金针暗钥,世上唯女帝可开。窗外,一株老梅,枝桠横斜,花期未至,雪压枝头,像一柄柄未出鞘的剑。
他靠窗而坐,望月,低声吟哦:
“鹤栖长渊,羽翼尽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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