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秋呼吸发紧。她想起昨夜镜中“乾隆身世”的壁画，想起自己ppt里那句“可用于沉浸式体验”的轻浮备注，胃里一阵翻涌。老太太却在这时把册子翻到最后一页——
缺了。
整页被齐根撕去，纸茬雪白，像刚被刀裁过。断口处，残留半枚朱砂印，逆光照出“御前”二字。
“这一页，记载的是‘守魂人’的名字。”老人用指甲抠了抠纸茬，碎屑落在她掌心，像一小撮盐，“被撕不过三日，对方刚走。”
林知秋终于找回声音：“您到底是谁？”
老太太把铝饭盒里的萨其马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她，一半自己咬：“我？守陵人的最后一任‘教引’。你奶奶没来得及教你，我得把话说完，否则——”她指了指地面湿脚印，“它们还会来，一次比一次凶。”
林知秋没接点心，只觉后脑勺一阵发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座城市里所有的盔甲——简历、工牌、公积金账号——在“守陵人”三个字面前，脆得像a4纸。
老人把饭盒往前推，声音低下去：“吃了，算是认门。你不吃，它们就吃你。”
萨其马上的糖浆在灯下泛着暗金，像凝固的血。林知秋伸手，指尖碰到糕点那一刻，灯泡忽然闪了两下，光线一明一暗间，她看见——
老太太的身后，站着一排模糊的影子，高矮不一，全都梳两把头、穿花盆底，最末一个，脸被狐毛领子遮住，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像极了自己。
灯泡再度稳定，影子消失。林知秋掐了掐虎口，疼。她接过萨其马，咬下一口，甜得发苦，却混着一股土腥味，像嚼了一口刚出土的糖砖。
“好了，礼成。”老太太站起身，拍了拍膝盖，“册子留给你，三日内，把缺页找回来。找不到——”她指了指林知秋的脚，“就让鞋带你回去。”
林知秋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脱了靴子，双脚正套在那双三十五码半的花盆底里，缎带系得一丝不苟，结扣是陌生的双环鸳鸯。她猛地弯腰去扯，却怎么也解不开，仿佛鞋带已长进肉里。
老太太走到门口，又回头，声音轻得像雪：
“忘了告诉你，缺页上，本该写你的名字。”
门被带上，一声。林知秋扑到窗前，掀开窗帘——
胡同里空无一人，雪地上却多了一行脚印，从她家门槛延伸向远处，小巧、前尖后圆，正是花盆底。脚印尽头，躺着一张被撕下的纸，在风中轻轻颤动，像一面投降的小白旗。
她弯腰去捡，纸页冰凉，墨迹犹新——
【林知秋，生于一九九三，正黄旗遗脉，守魂人。】
纸的背面，用朱砂画了一个圈，圈里缺了一角，形状正与族谱断口吻合。
圈下，一行小字：
旗魂未冷，归来守陵。
雪忽然又下了，细碎的盐粒落在纸页上，瞬间化开，把朱砂晕成一片血色的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