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渡明器店的门轴吱呀作响,卢凌风推门而入,一股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满室泥俑分列两侧,青面獠牙的脸庞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釉色,有的持剑,有的执盾,仿佛下一刻就会活过来。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泥俑,最终停在两尊新制的泥俑上——其中一个色彩鲜亮,颜料还透着潮气,显然是刚绘制完不久,与其他陈旧的泥俑格格不入。
卢凌风绕着这两尊泥俑踱步,仔细地审视,手指悬在釉面上却不触碰。这两尊泥俑所在的位置是错开的,却都离独孤羊的工作台不远,像在遮掩什么。
转到后院时,他看见一堆特制黏土堆在墙角,用防雨的苫布盖着,只在边缘漏出少量黏土,已被和成泥团,表面还有雨水冲刷的痕迹。
他蹲下身,捻起一小撮黏土放在指尖揉搓,土质细腻,比寻常黄土黏性更强,正是制作泥俑的专用材料。
卢凌风回到公廨正厅时,一名年轻的书吏正将一沓记录册捧到他面前。这名书吏面容白净,双手微微发颤,显然是第一次面对这般气场的官员。
卢凌风翻着册子,目光快速扫过牛耆长、董好古、春山的供词,突然啪的一声合上册子,扔在桌上,语气里满是鄙视:“三人的供词皆有可疑,怎可草草了之?”
独孤遐叔咽了口唾沫,连忙道:“苏先生倒是说过,有人说了谎……”
“既知有人说谎,为何不查?”卢凌风挑眉,目光扫过厅内的衙役,“春山现被押在何处?带我去见。”
拾阳县狱的牢房里,春山正瘫在稻草堆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望去,只见栏杆外的世界突然倒置——卢凌风正蹲在地上,与他平视,嘴角还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哎!”春山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手指着卢凌风。
却见对方也指着他,几乎同时开口:“是你?”
卢凌风刻意模仿着春山的语气,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显然是想让他放松警惕。春山愣了愣,紧绷的身体果然放松了些,他连忙道。
“你和你身边那两个女人,都是从京师来的上官吧?快跟他们说,我是被冤枉的,他们抓错人了!”
“哦?”卢凌风挑眉,目光扫过一旁的独孤遐叔,“搜身时只找到赌具,没见那块银铤?”
独孤遐叔点头:“确实没有。”
“春山兄,”卢凌风的声音放缓,像在聊天,“在青川镇时,你那银铤不会是偷来的吧?”
“不是!”春山急得摆手,脸颊涨得通红。
“那为何不敢带在身上?藏哪儿了?”卢凌风追问道,语气里带着不容闪躲的压迫感。
春山叹了口气,垂头道:“没藏……我就是去了趟赌坊,输光了。”
“输光了?”卢凌风轻笑,目光转向独孤遐叔,声音陡然转厉,“我想你本是富家子弟,到了拾阳才知道,你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啊,那银铤,在京师为官之人,身上都不一定有……”
独孤遐叔会意,大喝一声:“银铤哪儿来的,还不从实招来?!”
春山被吓得一哆嗦,脱口而出:“是我姐夫给我的!”
卢凌风迅速接话,语气凌厉:“给你的?还是你夜半潜入明器店,偷银铤时被独孤羊发现,情急之下杀了他?!”
“没有!我没杀他!”春山连忙摆手,声音里带着哭腔:“是独孤羊杀了人!我亲眼看见的!”
卢凌风与独孤遐叔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了然,这春山,终于松口了。
那夜,闪电划破夜空,春山翻窗溜进明器店时,脚刚落地就被满室泥俑吓了一跳。他摸黑找到蜡烛,火折子点
亮蜡烛的瞬间,满室诡异的脸庞晃得他眼晕。他从里间的柜子里翻出独孤羊存的五六十文铜钱,刚揣进自己怀里,就听见后门传来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