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抽着烟,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后山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羿也没再问。他靠着门框,感受着村子里渐渐平息下去、但并未完全散去的恐慌气氛。那所谓的“乌黑手指印”和受害者浑身冰凉的状况,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自己体内那阴寒的死寂龙气。难道后山出现的,是和龙墓有关的东西?是侥幸逃脱的龙孽?还是……其他被龙墓气息吸引或污染了的邪祟?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赶山鞭。鞭身冰凉,但掌心那青铜碎片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仿佛对某种同源或相克的气息产生了感应。
这一夜,黑风寨注定无人安眠。村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还有守夜人压低的交谈声和走动声。林羿回到炕上,却毫无睡意,一边分神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继续与丹田内的阴寒龙气做着斗争。他发现,在周围环境充斥着不安和微弱邪气的情况下,那龙气似乎更活跃了些,化解起来也格外费力,丝丝寒意如同细针,不断试图反扑。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村里的骚动才彻底平息下去。林羿也累得够呛,精神力的消耗比前几天都大,脸色比昨天更显苍白了些。
清晨,陈老倌早早起来,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没睡踏实。他看了看林羿的脸色,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去灶房生了火。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闷。稀粥照旧能照见人影,连那点子咸菜似乎都少了些。狗娃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不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
“林小哥,”陈老倌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这伤,看着是好些了,但内里的亏空,不是一天两天能补回来的。俺们这穷山沟,要啥没啥,怕是会耽误了你。”
林羿抬起头,看向陈老倌。老人低着头,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粥,看不清眼神。
“老丈的意思是?”林羿放下碗。
陈老倌抬起头,脸上是惯常的那种淳朴和些许为难:“俺是想……你要是觉得能走动了,是不是……找个机会,去外面的大城镇瞧瞧?那里有好的药师,说不定能治好你的内伤。总比在俺们这耗着强。”
这话听着是为他好,但林羿却敏锐地感觉到,陈老倌似乎是想让他离开。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怕他这“外来人”引来更多麻烦?还是……有其他原因?
林羿没有立刻回答。他现在的状态,离开这相对安全的黑风寨,贸然进入陌生的城镇,风险同样巨大。而且,后山的蹊跷,以及可能存在的、与龙墓相关的线索,也让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老丈的好意,我心领了。”林羿斟酌着词句,“只是我现在这身子,实在经不起长途跋涉。再说,老丈和狗娃的救命之恩未报,我怎能就此离开?还请老丈容我再叨扰些时日,等我再好些,能帮上点忙了,再走不迟。”
陈老倌看着林羿,浑浊的眼睛里目光闪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坚持:“随你吧。就是……这村子近来不太平,你自己也当心些。”
说完,他端起碗,几口喝完了粥,拿起靠在墙角的柴刀和绳子,又对狗娃吩咐了一句“好好看家”,便推门出去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
狗娃见爷爷走了,才像是松了口气,凑到林羿身边,小声说:“林大哥,你别听爷爷的,你就住这儿!我……我把我藏的红薯干分给你吃!”
林羿看着孩子纯真的脸,心里有些复杂。他摸了摸狗娃的头,笑了笑:“好,那我就不走了。”
他重新坐回炕上,却没有立刻开始今天的“功课”。陈老倌刚才那番话,像块小石头投进了他心里,漾开一圈圈疑虑的涟漪。这看似与世无争的老山民,似乎藏着不少心事。而他袖中的赶山鞭,此刻那微弱的温热感仍未完全散去,隐隐指向后山的方向。
看来,他想安心养伤,恐怕没那么容易了。这黑风寨的水,比他想得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