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林渔在木板上写下密密麻麻的字句。
从初到小院的惶惑,到学会辨认草药的欣喜,再到此刻内心的安宁。
烛火将影子投在斑驳的粉墙上,她轻声哼起新学的民谣,歌声穿过半开的窗棂,融进了满院的月光。
夏夜的蝉鸣突然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蛙叫。
林渔蹲在院角新挖的菜畦旁,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里拱出的嫩苗。
自从开始跟着陈京学习辨认草药,她的木炭画本上渐渐添满了植物图鉴,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旁,
总会多出几个工整的批注——不知何时,陈京开始用木炭在她的本子上写字回应。
明日赶集。某天傍晚,陈京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字,又指了指林渔晾晒的艾草香囊。
她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做的香囊竟攒了满满一竹篮,绣着蝴蝶的布料在晚风里轻轻翻飞。
赶集那日的喧闹震得林渔耳膜发疼。
她攥着陈京给的铜板站在集市角落,看着自己的香囊被村妇们好奇地拿起又放下。这针法倒有趣。
有个穿靛蓝布衫的妇人笑道,随手丢下两枚铜板。
林渔握着温热的铜钱,突然想起在现代加班改方案时,收到甲方一句辛苦了时的悸动。
归途中,陈京突然停在溪边。
他弯腰拾起块扁平的鹅卵石,在沙地上画了两个人影,又重重画下一座房子。
林渔望着那幅简陋的画,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蝉声重新漫上树梢,溪水卷着几片落花从脚边流过,她蹲下身,在沙地上补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秋雨初至的夜里,林渔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双髻小姑娘浑身湿透地扑进院子,哭喊着比划后山塌方。
陈京抄起药箱就要往外跑,林渔想也没想就抓起斗篷跟上。
雨幕中,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陈京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村民呼救声。
他们在泥水里挖了整夜。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林渔瘫坐在沾满泥浆的地上,看着陈京给伤者包扎伤口。
有个老人颤巍巍地握住她的手:多亏了陈家兄妹
久违的感谢让她眼眶发烫,恍惚间竟想起职场庆功会上,自己被挤在角落无人问津的模样。
深夜回院,林渔对着铜镜擦去脸上的泥污。
镜中人的眼神不再惶惑,带着雨水冲刷后的清亮。
她翻开画本,在最新一页郑重写下:我不再是那个困在迷雾里的人了。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过梨树的枝桠,在地上投下一片温柔的碎银。
月光下的碎银突然泛起涟漪,林渔转头看见陈京抱着陶罐立在院门口。
陶罐里盛着新采的夜露,水面漂浮着几片茉莉花瓣,氤氲的香气裹着潮湿的泥土味漫过来。
他指了指屋檐下挂着的香囊,又比划出明日再做的手势,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