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上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泥土的味道，让她想起了逃亡路上的艰辛。
而穆婉腕间那一声银铃响，究竟是善意的掩护，还是暗藏玄机？
她不敢细想，只能紧紧攥住蓑衣的边缘，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往门口挪去。
林渔的指尖死死抠住门缝，铁锈混着血珠渗进指甲缝。
廊下的日光被穆婉截成两半，她滴水的蓑衣在青砖上洇出深色水痕，腕间银铃却似活物般在寂静里炸开。
这么着急走，穆婉晃了晃手中还滴着水的蓑衣，腕间银铃叮叮当当撞出急促节奏，
不怕那些举火把的人，还守在村口？
蝉鸣突然歇了声。
林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甲缝里的血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
别走了，小哑巴。潮湿的气息突然逼近，林渔的脖颈被一缕发丝拂过。
穆婉扯开她凌乱的鬓发时，林渔闻到她袖口残留的香粉味——正是醉仙楼特有的茉莉掺着檀香的气息。
耳后淡粉色的月牙形胎记暴露在日光下，林渔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如毒蛇撕咬心脏：她蜷缩在乱葬岗的尸体堆里，老鸨尖细的咒骂声混着风雪灌进耳朵。
而此刻，穆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冰凉的耳垂上。
当初老鸨扔你去乱葬岗时，我就在墙头上看着。
银铃随着笑声震颤，不过现在看来，阎王爷嫌你命太苦，又把你踢回来了？
林渔猛地转身，肘间带起的风撞落穆婉腕间银铃。
鎏金铃铛骨碌碌滚到廊柱下，却在触及阴影的刹那突然静止，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穆婉踉跄着扶住雕花栏杆，指尖还残留着林渔推搡时的力道。
她望着那抹青灰衣角消失拐角，腕间空荡荡的红绳随着呼吸轻晃。
大半年前在醉仙楼初见时，林渔垂眸斟茶的模样就像浸在雨里的白梅，
老鸨亲自捧着醒酒汤的殷勤劲儿，更让她断定这是个未染风尘的雏儿。
小哑巴！穆婉对着空荡荡的回廊喊了声，尾音消散在垂落的紫藤花串里。
那日听说林渔染上天花被弃尸乱葬岗，她站在绣楼窗前望着暮色中的送葬队伍，
不知是该为这可怜人松口气，还是嫉妒她终于挣脱了牢笼。
此刻廊下阴影里的银铃突然发出细微嗡鸣，惊得她浑身一颤。
穆婉蹲下身，指尖悬在铃铛上方迟迟不敢触碰——
那些醉仙楼的眼线此刻或许正蛰伏在街角，若是被发现窝藏了本该横死的摇钱树...
林渔撞落银铃的瞬间，掌心传来的震动仿佛惊雷。
铁锈混着冷汗渗进指甲缝，她死死盯着廊柱下静止的铃铛，喉间泛起铁锈味——
穆婉认出了耳后的胎记，那双淬了毒似的眼睛，和醉仙楼老鸨账本上密密麻麻的价码如出一辙。
若她转头将消息卖给醉仙楼，那些举着火把的爪牙怕是连夜就会追到山脚下。
小哑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渔攥紧粗布裙摆，指甲几乎要将布料撕碎。
她不敢回头，不敢让穆婉看见自己眼底翻涌的恐惧。
乱葬岗腐叶堆里的寒颤、祠堂火光照亮的狰狞面孔、还有醉仙楼胭脂香里藏着的血腥气，都在催促她快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