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自然知道。”江奔宇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眼神却透着远见,“不然,当年也不会特意安排你往这里发展了。三乡镇的地盘就那么大,人口少,市场有限,想要真正立足,必须向外扩张,而羊城,就是我们最好的跳板。”
他端起茶碗,又倒了一碗凉茶,慢慢喝着,心里却在盘算着。他比谁都清楚,改革开放的春风很快就会吹遍南粤大地,羊城作为毗邻香港、澳门的前沿阵地,未来必定会成为商机涌动之地,成为全国经济发展的排头兵。所以前一段时间,他力排众议,让鬼子六带着一批核心兄弟来到羊城,打下一片基业——他要的不是一时的安稳,而是长远的发展,是在这即将变革的时代里,牢牢抓住机遇,闯出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
“您说得太对了!”鬼子六连连点头,语气愈发兴奋,“哦对了,老大,现在我们在羊城的核心兄弟,差不多有一千个了!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绝对可靠。”
他顿了顿,解释道:“加入核心兄弟的方式,还是按照我们在三乡镇的老规矩,必须得有内部人员担保介绍,然后经过三个月的考察期——考察他们的忠诚度、做事能力,还有有没有不良嗜好。只有考察合格了,才能正式加入,不然的话,想进来的人能把门槛踏破。”
“三个月前,有个兄弟想介绍他的表弟进来,结果考察期还没过,那小子就偷偷把我们的跑单路线告诉了东联帮的人,想换点钱。我们发现后,按规矩处置了他,也罚了介绍他进来的那个兄弟——老大您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破。”鬼子六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脸上没了笑容。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至于外围的那些跑单人员,按单结算的,那就更多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也懒得管,就一条:别黑那些人的辛苦钱。他们跑一单,赚的都是血汗钱,不容易。我们给的提成比别人高五个点,所以很多跑单的都愿意跟着我们干。现在整个羊城的跑腿服务,基本都被我们垄断了。不管是从火车站、码头接货送货,还是帮人跑个腿、传递个消息,甚至是帮人排队买紧俏商品,只要是跑单的活儿,找的都是我们的人。”
“上个月,光是跑单业务的收入,就有两万多块钱,扣除兄弟们的工资和提成,纯利润有八千多。”鬼子六说着,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这还不算我们其他的业务,比如帮人介绍生意、提供信息咨询,还有我们自己搞的那个画册交易平台——就是把香港那边的商品画册带进来,让客户挑选,然后我们帮忙拿货,赚点差价。”
“那就行了。”江奔宇满意地点点头,语气却依旧严肃,“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是生意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们只安安分分做生意,赚该赚的钱,不欺负弱小,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但是要是有人敢跟我们玩黑的,想抢我们的地盘,断我们的财路,也得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实力,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鬼子六脸上,语气带着几分叮嘱:“还有,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人心隔肚皮,有些时候,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做主的。钱和权分开,把财务分割独立出来,一方面是为了账目清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稳人心。”
“兄弟们跟着我们混,图的就是能赚到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财务透明,大家心里才踏实,知道自己的辛苦没白费,也能少些不必要的猜忌和纷争。”江奔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当年在三乡镇,就是因为财务不透明,才出了内鬼,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这个教训,我们不能忘。”
“老大,这个我明白。”鬼子六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语气变得郑重,“其实这两年,也出现过一些心思不正的人。他们借着我们的画册交易平台,拉帮结派,想要带走人手,另起炉灶。他们觉得,我们的模式很简单,只要有人有渠道,就能复制。”
他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但多亏了您当初定下的财务独立制度,他们就算能带走几个人,也带不走资金,更复制不了我们的模式。毕竟谁有老大那么大气,给跟着混的兄弟按时发放工资和福利?我们这里是基本工资加提成,干得多赚得多,而且所有的账目都公开透明,每个月月底,财务都会把收支情况贴在据点的公告栏上,兄弟们每个月能拿多少,心里都有数。”
“别人想学,也学不来。毕竟没有我们这样的渠道和资源,光靠画饼,是留不住人的。”鬼子六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还有老大您那给他们家人发慰问金的这招,真是太高明了!我们每个季度都会给核心兄弟的家里寄去慰问金,还有一封表扬信,告诉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儿子、丈夫在外面干得很好,很受器重。”
“您是不知道,兄弟们家里人收到慰问金和表扬信后,有多高兴。有个兄弟的母亲,逢人就说自己儿子有出息,在外面做大事,还能给家里寄钱寄信。现在兄弟们回家,腰杆子都挺直了起来,家里人也放心了。而且因为有稳定的工资待遇,很多兄弟都娶上了媳妇——以前他们都是穷小子,没人愿意嫁,现在不一样了,媒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鬼子六笑着说道,眼神里满是感激,“现在有谁舍得离开我们团队?除非他是傻子。”
江奔宇听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兄弟们跟着他,不能只让他们赚钱,还要让他们有尊严,让他们的家人放心。只有这样,团队才能稳定,才能在这复杂的环境里立足。
“现在我们的势力,说起来也算是非黑非白。”鬼子六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我们不欺负人,但也没人敢欺负我们;我们做买卖,但也守规矩。所以这次香港货进来的消息传开后,附近的几个帮派都派人来咨询我们的态度。他们说了,要是我们打算参与进来,他们就不掺和了。”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毕竟他们都是本地的地头蛇,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横横还行,出了羊城,啥也不是。而我们不一样,现在整个南粤大地,没有哪个帮派有能力像我们这样,把羊城到香港、澳门的路线都布置得有自己人。不管是陆路的关卡、水路的码头,还是火车站、汽车站,哪个环节都有我们的兄弟盯着,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我们就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也是我们能垄断跑单业务的关键,也是那些帮派不敢轻易招惹我们的原因。”
话到此处,鬼子六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那些道上的帮派,而是官方的人。要是他们也参与进来,想插手这批香港货的事情,那可就麻烦了。毕竟他们手里有权有势,真要跟我们撕破脸,我们就算势力再大,也不好硬碰硬。”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前几天,我听说革委会的李主任,私下里见了东联帮的老大。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肯定和这批香港货有关。李主任那个人,贪婪得很,以前就经常找我们的麻烦,想敲竹杠,这次这么大的利益,他肯定不会放过。”
江奔宇端着茶碗,手指轻轻摩挲着碗沿,沉默了片刻。他自然明白鬼子六的担忧,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官方的态度至关重要。一旦被打上“投机倒把”“黑帮团伙”的标签,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被没收财产,重则可能会被抓起来,劳改甚至判刑。他之所以让鬼子六在羊城低调发展,就是为了避免引起官方的注意,为长远发展铺路。
“嗯,这批香港货,你们不用参与。”江奔宇缓缓开口,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我们现在的根基还不稳,没必要去蹚这趟浑水。树大招风,现在羊城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批货上,谁先动手,谁就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我们安守本分,做好自己的生意就行,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利益,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心里很清楚,这批香港货虽然诱人,但背后的风险太大。道上的争抢已经够激烈了,再加上官方的介入,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他要的不是这一笔横财,而是长久的发展。改革开放的机遇就在眼前,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多年的心血。
他话锋一转,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封信和一张纸条,递给鬼子六:“但有一件事,需要你安排一下。这张纸条上是一个仓库地址,在城郊的废弃仓库区,你去这附近也租一个差不多大的仓库,然后安排几个靠谱的兄弟盯着,日夜守着,不能出任何差错。我有大用。”
鬼子六接过信和纸条,低头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地址写得很详细,城郊红卫仓库区三号库旁边。他心中疑惑,不知道老大租仓库要做什么,但他没有多问——老大做事,向来有自己的道理,他只需要照做就行。他恭敬地说道:“好的,老大,您放心,我一定办好。我明天一早就带人去城郊,找仓库老板谈,争取尽快租下来,然后安排最靠谱的兄弟守着,保证万无一失。”
“如果遇到官方的阻力,比如革委会的人刁难,或者派出所的人盘问,你就把这封信给他们看。”江奔宇叮嘱道,“这封信是香港那边一位老先生写的,他在这边有些人脉,相信他们看了之后,会明白该怎么做的。这封信,能保你们平安。”
江奔宇没有多说这封信的来历,鬼子六也没有多问。他知道,老大在香港肯定有不少关系,这封信,一定不简单。他将信和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用手按了按,重重地点了点头:“老大,我明白了。就算遇到再大的麻烦,我也一定把仓库租下来,安排好人手盯着。要是谁敢刁难,我就把信给他们看,实在不行,我就找几个兄弟,跟他们耗着,总能想出办法来。”
“那就行了。”江奔宇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上的关节发出“咔咔”的轻响。他一路奔波,确实有些累了,但眼神依旧锐利。“这几天,龙哥跟着你,帮我跟进这个任务。他经验丰富,遇到事情,你们商量着办。我就单独出去走走,看看羊城的情况,也顺便拜访几个老朋友。”
覃龙闻言,立刻站起身,恭敬地应道:“是,老大。”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没有多余的话,但眼神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跟着鬼子六去办任务,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江奔宇走到窗边,推开木窗。一股湿热的风涌了进来,夹杂着巷弄里的叫卖声、自行车铃声,还有远处国营商店广播的余音。风拂在脸上,黏腻的感觉更重了,但也让人清醒了不少。远处的骑楼错落有致,青灰色的屋顶在阳光下泛着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流动的画。
他望着窗外热闹而又充满生机的羊城,眼神深邃。这里,是他布局的关键一步,是他改革开放大展拳脚的地方。而那批神秘的香港货,以及即将租下的仓库,只是他宏大计划中的第一步。他知道,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羊城会变得越来越繁华,机遇会越来越多,但风险也会随之而来。他必须提前布局,做好准备,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时代浪潮中,站稳脚跟,乘风破浪。
鬼子六看着江奔宇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佩。他知道,老大的每一步都有深意,跟着老大,一定能在这世道之中,闯出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他转身看向覃龙,眼神坚定:“龙哥,我们现在就去办老大交代的事,先去城郊看看那个仓库,了解一下情况,然后找合适的地方租下来。事不宜迟,早点办好,老大也能早点放心。”
覃龙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放在墙角的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把匕首——那是他的随身武器,从未离身。两人拿起各自的东西,快步走出了居民楼。
楼下的巷弄依旧热闹,叫卖声、笑声、自行车铃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行人们来来往往,有的匆匆赶路,有的驻足买东西,没有人知道,这栋不起眼的老楼里,刚刚敲定了一个足以影响羊城格局的计划。
江奔宇站在阳台上,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再次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鬼子六和覃龙一定能办好这件事。而他,也该去看看这久违的羊城了——看看这里的变化,看看那些老朋友,也看看那些潜在的对手。
金色的阳光洒在羊城的骑楼上,将整个城市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江奔宇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一场围绕着利益、权力和生存的较量,即将在这座充满机遇与风险的城市里,悄然展开。而他,凭借着超前的眼光和隐藏的空间金手指,早已经做好了全赢准备。
他关上木窗,转身回到屋里,坐在八仙桌旁,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茶香袅袅,在空气中弥漫。他端着茶碗,慢慢喝着,眼神平静而坚定。未来的路还很长,挑战也会很多,但他无所畏惧。
墙上的挂钟依旧“滴答滴答”地走着,记录着时光的流逝,也见证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和一个传奇的崛起。羊城的午后,依旧湿热黏腻,但空气中,已经悄然弥漫着机遇的气息,等待着那些有勇气、有远见的人,去抓住,去开拓,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