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东西”很有耐心。它(或它们)没有再次撞击,也没有试图暴力破门。但那凝视的“重量”在持续增加,并且开始夹杂着一种……**低语**。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回响在林婉脑海深处的、破碎而扭曲的意念片段:
**“……打开……”**
**“……寂静……永恒……”**
**“……无需……挣扎……”**
**“……成为……一部分……”**
这些低语断断续续,充满了一种非人的、空洞的诱惑力,不断冲刷着林婉的意识防线。它们试图唤醒她对安宁的渴望,对痛苦的逃避,对未知的恐惧,并用一种近乎慈祥(却因此更显恐怖)的口吻,许诺着“解脱”与“融合”。
林婉咬紧牙关,左手掌心紧握,“守望者印记”传来持续的、温热的搏动感,像一颗微弱但顽强的心脏,为她抵御着大部分低语直接的精神侵蚀。但她能感觉到,印记的力量也在消耗,温热的范围在缩小。
光靠防守不行。她必须做点什么,了解门外到底是什么,或者至少打破这种被动僵持。
她想起之前与孢子网络危险接触时,“看”到的那些关于镜廊灾难和牺牲者的碎片信息。那些信息虽然扭曲,但其中蕴含的强烈情感——抗争、守护、不甘——或许……可以作为一种“反击”的武器?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层面、信息层面的对抗。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主动开放意识,哪怕是定向地释放那些污染信息,也可能引火烧身,让孢子网络更深入地侵蚀自己。
但坐以待毙,等待沈岩归来(不知何时),或者等待门外的东西失去耐心发动更强力的攻击,可能结局更糟。
林婉缓缓调整呼吸,将大部分注意力保持在警戒门外和维持“守望者印记”激发状态上,然后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意识,小心翼翼地探向意识深处那片被隔离的、翻涌的“信息脓液”网络。她没有试图接触或引导,而是像撬开一道泄洪闸门般,**选择一个特定的、充满强烈抗争与牺牲情绪的“记忆脓包”**,用尽意志力,将其“挤”向意识表层,然后……通过她与门外那股恶意之间无形的精神压力连接,**反向“投掷”出去**!
她选择的片段,正是之前看到的、那个无名者用身体堵住污染管道,以自身毁灭为代价短暂守住“交叉口”的破碎画面与绝望低语:“……至少……这个交叉口……守住……”
当这段充满痛苦、决绝与微弱希望的情感信息流,逆着门外传来的“寂静诱惑”低语,反向冲刷而去时——
门外的精神压力**陡然一滞**。
那股冰冷、空洞的注视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扰动**。仿佛一个习惯于吞噬寂静与顺从的存在,突然被灌入了一口滚烫的、充满尖锐棱角的反抗与牺牲之“酒”。低语声中断了。
有效!林婉精神一振。但她也立刻感觉到,主动释放污染信息带来的反噬——那段被她“投掷”出去的情绪碎片,如同带走了她一部分精神力,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同时,孢子网络因为这次“主动配合”而变得更加活跃,开始尝试向她意识的其他区域渗透。
她必须速战速决,不能频繁使用这种方法。
趁着门外存在被那突兀的“反抗信息”干扰、短暂的沉默间隙,林婉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她将腕带探测器的非主动扫描模式(能耗极低,探测精度也低)对准门缝,同时,将自己的共鸣感知能力(极度收敛,仅维持最基础的“接收”状态,不主动散发波动)也聚焦于门的方向。
她想知道,门外到底是什么“实体”在散发这种精神压迫。
探测器的反馈极其模糊,只能显示门外有一个不规则、边缘不断轻微蠕动的热源\/规则扰动源,体积不大,但信号特征混乱,难以归类。
而她的共鸣感知,则捕捉到了更加诡异的信息:
那不是一个有固定形态的“生物”或“机械”。它更像是一团**凝聚的、高度活性的“黯蚀”规则污染**,混杂着少量物质载体(可能是被彻底侵蚀同化的畸变体残骸,或是某些富含规则特性的废弃物)。它没有复杂的意识,只有一种原始的、如同本能般的“存在”与“同化”欲望,以及对外界“活物”规则波动的敏锐感知。它此刻的“低语”,其实是其规则场与活物精神场接触时,自发产生的、扭曲的**规则共振干扰**,映照出接触者内心对“寂静”(即被同化)的潜在倾向。
它像是一滩有感知的、冰冷的、规则层面的“沥青”,贴在门外,试图缓缓渗入。
了解了本质,恐惧并未消失,但多了一丝针对性的清明。这东西害怕什么?强烈的、有序的规则波动?炽烈的情感?还是……“守望者印记”所代表的、与它截然相反的规则特质?
林婉看向左手掌心。印记的温热感还在,但似乎不足以主动驱散门外那团凝聚的污染。
她需要放大这种“相反”的特性。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工作台,投向沈岩正在设计的频率模型界面。那模型的核心,是针对“静默子频”的抵消与干扰。门外的这团东西,其规则基础是否也包含“静默子频”的成分?甚至,它就是“静默子频”在物质世界的某种低阶凝聚体现?
一个想法跃入脑海。她无法运行复杂的频率发生器,但沈岩的工作台上,有他之前测试一些小型元件时留下的、**一个巴掌大的、可以手动预设简单波形和频率的便携式信号发生器原型机**。这东西功率很小,原本是用于检测电路响应的。
林婉小心地移动过去,拿起那个原型机。屏幕黯淡,但还能操作。她回忆着沈岩模型中对“静默子频”特征频率的数学描述(她强行记忆过一部分),尝试在发生器上输入一个极其简化的、**相位与描述中“静默子频”可能相反的、单一正弦波频率**。她不懂复杂的调制,只能设定最基础的、强谐波。
然后将发生器的微型输出探头,对准门缝下方。
启动。
“嗡————”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但音调极高、极其尖锐的电子音,从发声器探头发出,透过门缝传了出去。
瞬间!
门外那团凝聚的“黯蚀”污染,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水蛭,**剧烈地收缩、翻滚起来**!林婉的共鸣感知“看到”那团不规则扰动源的边缘变得极其不稳定,其散发的精神压迫和冰冷注视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的、带着“痛苦”意味的规则尖啸(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感知)。
有效!哪怕是极其粗糙、功率微弱的反向频率干扰,也能对这种高度依赖特定规则频率存在的凝聚体造成显着影响!
但好景不长。原型机的电池迅速耗尽,尖锐的鸣响只持续了不到五秒就戛然而止。而门外那团被激怒的污染,在最初的剧烈反应后,似乎适应了(或者承受住了)这短暂的干扰。它的形态变得更加狂乱,不再满足于缓慢渗透,开始**剧烈地冲撞金属门**!
“咚!咚!咚!”
比之前更猛烈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周围的灰尘簌簌落下。门板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不正常的暗红色锈蚀斑点,并迅速扩大、加深——它正在用自身的规则污染,加速门的腐蚀!
林婉脸色一变。她低估了这东西的顽固和反击能力。信号发生器没电了,她手头没有其他能产生特定规则频率干扰的设备。手枪对这种规则凝聚体的效果恐怕微乎其微。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破门而入?
就在这危急关头,她左手掌心的“守望者印记”,仿佛感应到了门外越发狂暴和逼近的“黯蚀”污染,**陡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不再是温热的搏动,而是如同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炭!剧烈的灼痛让林婉差点叫出声,但紧接着,她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坚韧、带着古老岁月与守护意志的规则力量**,从印记中涌出,顺着手臂向上蔓延,并非侵入她的身体,而是如同给她套上了一层无形的、紧贴皮肤的“光辉薄膜”。
这层“薄膜”出现的瞬间,门外那疯狂撞击和锈蚀门板的污染,**动作猛地一僵**。紧接着,林婉清晰地“感知”到,那团污染散发出一种近乎**恐惧与憎恶混合**的剧烈情绪波动,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远离了门口!
撞击声停止了。锈蚀的蔓延也暂停了。那股冰冷粘稠的注视感,如同被烫伤的触手,急速缩回了通道深处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门外,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门板上那些新出现的暗红色锈斑,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林婉脱力般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左手掌心的灼热感缓缓消退,但那股精纯的规则力量残留的暖意,还在体内隐隐流动。她看着掌心,那枚烙印的纹路似乎比之前略微清晰了少许。
她暂时击退了它。靠着“守望者印记”最后的爆发。
但安全屋已经暴露,门也受损。这里不再安全。沈岩,你必须快点回来……
她靠在墙上,疲惫如潮水涌来,目光却紧紧锁定那扇布满新锈的门扉,以及床上依旧沉睡、对外界惊变一无所知的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