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劝说和秦军明晃晃的刀兵威慑下,赫连部人的激动情绪被强行压了下去。最终,这个曾经拥有数千帐的大部族,在一片哭喊和咒骂声中,被强行拆散,踏上了未知的迁徙之路。而阿古拉,因为“劝导有功”,不仅他的直系亲属得以留在原草场,还被任命为这片区域新设立的“百夫长”(秦朝基层官职),负责协助秦吏管理留下的几个小部落和即将迁来的新移民。
类似的情景,在漠南草原的各处不断上演。反抗的火苗时有蹿起,但在卫朔军铁腕的迅速扑杀下,很快便化作一缕青烟。大部分匈奴牧民,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选择了沉默地接受命运。部落的纽带,在行政命令和刀剑的切割下,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另一项政策也在紧锣密鼓地推进——组建“朔方义从”。
在镇北城外的校场上,一场特殊的选拔正在进行。数千名被筛选过的匈奴降卒,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他们中有的人是战场上的俘虏,有的是部落被拆散后无处可去的青壮。
章邯亲自坐镇,嬴坚的影刃司人员则混在人群中,冷眼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和细微动作。
选拔标准异常严格:首先是骑术和箭术,这是草原男儿的看家本领;其次是背景审查,凡与原大部族头人关系密切者,一概不取;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投名状”——被选拔者,需亲自参与一次对仍在漠南流窜、拒不投降的小股匈奴马匪或顽固部落的清剿行动,并至少带回一颗首级。
校场一角,扶苏在蒙灵的陪同下,远远观望着。他看着那些匈奴青壮在秦军军官的呵斥下,笨拙地尝试着秦军的队列,看着他们为了一个“朔方义从”的名额和随之而来的优厚待遇(包括固定的粮饷、优于普通牧民的草场分配权,甚至未来可能的军功授田)而拼命表现。
“以胡制胡,看似取巧,实则如履薄冰。”扶苏轻声对蒙灵说道,“用之得当,可为臂助;用之不当,反噬自身。关键在于,绝不能让他们自成体系,必须牢牢掌控军官任免和后勤补给。”
蒙灵点了点头,面具下的目光扫过校场:“所以公子才让章邯将军亲自挑选秦人老兵担任各级队率、屯长,又让影刃司暗中监控。”
“不错。”扶苏颔首,“弓弩、铁甲,暂时不能配发给他们。让他们用自己熟悉的弓箭和弯刀,去对付他们曾经的同胞。既发挥了他们的长处,也留下了制约的手段。”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意:“而且,手上沾了同族之血,他们便更难回头,只能更加依赖我们,才能在这片新的秩序下生存下去。”
这就是扶苏的“分化归流,以胡制胡”之策。拆分大部,扶持小部,招募胡骑,层层嵌套,互相制约。它并非完美的仁政,充满了算计与冷酷,但在这片刚刚被武力征服、民族矛盾尖锐的土地上,这或许是最现实、也最可能见效的统治方略。
夜幕再次降临,扶苏回到行营,摒退左右后,习惯性地盘膝坐下,运转《本源筑基法》。元气在体内缓缓流淌,今日所见的纷杂人事、所下的冷酷决断,似乎都在这静谧的修炼中慢慢沉淀。他能感觉到,那丝元气比之数月前,似乎壮大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对身体的滋养也更为明显。他知道,无论是治理这片广袤的新土,还是应对未来可能的风暴,自身的力量,永远是最终的依仗。
他睁开眼,望向帐外。镇北城的方向,依旧传来隐约的号子声与夯土声。这座城,以及它所代表的新秩序,正在无数人的血汗、泪水与算计中,顽强地崛起。而草原上延续了千年的部落格局,也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彻底揉碎、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