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落了下来。
起初是淅淅沥沥,很快便连成一片雨幕,敲打着公主府门前的青石板,溅起细碎的水花。
雨水顺着杨康花白的鬓角流下,浸透了他厚重的朝服,冰冷的寒意刺入骨髓,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冰冷与绝望。
他跪在雨地里,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昔日挺直的腰背,在越来越大的雨势和越来越沉的寂静中,一点点佝偻下去。
他一生清誉,自诩刚正,此刻却为了那个不孝子,跪在这代表着他最不齿的权势的门前,祈求一丝怜悯。
时间一点点流逝。
公主府朱红的大门紧闭,如同它主人的心,难以揣度。
偶尔有马车经过,溅起积水,车帘后的目光或怜悯,或嘲讽,或冷漠,都像针一样扎在杨康心上。
他想起自己曾在朝堂上,如何引经据典,如何慷慨陈词,暗讽公主专权。
如今想来,是何等可笑!
他的风骨,他的清高,在绝对的力量和捏住他命门的算计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府内,书房。
沈砚为梁清凰换上一杯新茶,氤氲的热气驱散了些许雨天的潮湿。
他透过半开的窗,能看到那个在雨中模糊的身影。
“殿下,他已跪了半个时辰。”沈砚低声禀报,语气平静无波。
梁清凰正在看一份关于江南漕运新政推行成效的密折,闻言,笔尖未停,只淡淡问:
“他可知,他儿子具体说了什么?”
沈砚躬身:“刑部录下的口供,句句属实。杨明轩非议朝政是轻,直言污蔑殿下是重。”
“哦?”梁清凰终于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嘲,
“都说杨尚书家教森严,教出来的儿子,倒是敢言。”
她放下朱笔,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让他进来吧。别真冻死了,显得本宫不近人情。”
“是。”
沈砚领命,转身走出书房。
他并未亲自去开门,而是对廊下侍立的侍卫微微颔首。
沉重的朱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一名侍卫撑着伞走出来,站在张松远面前,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杨大人,殿下宣你进去。”
杨康猛地抬头,浑浊的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双腿麻木,险些栽倒。
那侍卫并未搀扶,只是冷漠地看着。
最终,杨康勉强撑起身子,拖着僵硬麻木的双腿,踉踉跄跄地,踏入了那座他曾经在心底鄙夷过无数次的府邸。
书房的门开着。
杨康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主位上的梁清凰,她甚至没有看他,依旧垂眸看着手中的密折。
而那个沈砚,就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侍立在她身侧。
“罪臣杨康,叩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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