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沈星落轻轻打断她，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却足以令人冻结的嘲讽，“柳家现在自身难保。你犯下的，是‘祸国’之罪。陛下没有立刻彻查柳家，已是格外开恩。你以为，他们还会为了一个注定被史笔钉在耻辱柱上的废妃，再触怒龙颜吗？”
她上前一步，逼近柳嫣，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清晰，如同恶魔的低语：“你活着，在这里，无声无息地腐烂。你死了，在史书上，留下寥寥几笔恶名。不会有人记得你曾经的宠爱和风光，不会有人探究你是否冤屈。后世之人读到关于你的那行字，只会嗤笑一声——看，又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蠢毒妇人。”
“青史浩荡，汗牛充栋。”沈星落最后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眼神彻底涣散的柳嫣，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平淡，“能留下姓名的，已是万中无一。而像你这般的，注定只能成为那寥寥几笔的反面注脚，连名字都未必能留下。”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缓步离开了这间充斥着绝望和腐朽气息的屋子。
木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许久许久。
突然，“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爆发出来，充满了无尽的恐惧、绝望和不甘！
紧接着，是疯狂用头撞击墙壁的“咚咚”声，和歇斯底里、语无伦次的哭嚎与咒骂！
“不是的！我不是！我不能……名字……我的名字……” “啊啊啊！放过我！父亲！陛下！” “沈星落！贱人！你不得好死！！” “史书……哈哈……蠢恶……祸国……呜呜……”
声音渐渐变得混乱、模糊，最终化为一种野兽般的呜咽和呻吟。
门外的老嬷嬷对此似乎早已司空见惯，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将门锁拉得更紧了些。
在这深宫最阴暗的角落里，曾经骄纵跋扈、不可一世的柳贵妃，在身体被囚禁之前，她的精神，已然被那一番冰冷彻骨的“史评”，彻底摧毁，彻底疯了。
沈星落走在回去的路上，寒风吹起她的衣角和发丝。她抬起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
历史从来残酷。它记录功业，也审判罪恶。而她，只不过是将这残酷的审判，提前告知了那个本该被审判的人。
诛人不过头点地。
诛心，方是永世不得超生。
她缓缓握紧手掌，枯叶在她掌心碎裂，发出细微的轻响。
接下来，该轮到宫外那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