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补给车跟着,没有后援队接应,还要躲避敌人的追捕,就他一个人、一辆车,从华北平原一路扎进戈壁滩,硬是把路开到了罗布泊!
沙尘暴埋车轮的时候,他怎么挖的?盐碱地陷车的时候,他怎么推的?
最后那几天没水没粮,他是怎么把火种护得比自己命还金贵的?这些苦,除了他自己,咱们谁也说不全!”
话音刚落,捡起钢笔的老领导立刻接话,笔帽在掌心转了两圈,语气里满是认同:“说得对!英雄不能寒心,尤其是郑大虎这样的硬骨头!”
他抬手敲了敲桌角的任务简报,眼神亮得很,“我现在就给宣传科打电话,让他们立刻安排报道。
具体路线得模糊处理,就说他去康定支援了,那边不是正闹暴雨吗?刚好能把支援线的艰辛写透,也能和他的实际付出搭上边。”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钢笔杆,语气里多了几分惋惜:“虽说康定那条线的难,比起罗布泊差远了,根本配不上他吃的苦,但眼下这是最稳妥的法子,至少能让大家伙儿知道,有这么个干事的同志在拼。”
“还有个事”老领导抬眼看向两人,声音压得稍低,却字字清晰,“等他回来,职位得动一动。
就这么个能扛事、经得住生死考的人,一直窝在运输队,太屈才了!”
这话瞬间戳中了老师长和小刘军官的心。
小刘军官,忍不住点了点头:“郑大虎同志这次走的路,说是奇迹都不为过。要是就这么悄没声的,别说他自己,我们这些看着的人都不甘心。”
老师长没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三人心里都门儿清:现在铺天盖地的宣传,看似是讲康定支援的故事,实则是为郑大虎的晋升铺路。
要是等他从罗布泊回来就直接提拔,既显得突兀,也容易招来闲言碎语;可先把“英雄司机”的形象立起来。
让群众都知道他的“难”与“拼”,到时候再提拔,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既是对他功绩的认可,也是给所有干事的人一个交代。
小刘军官往前凑了半步,眉头微蹙:“领导,这报道和宣传的具体执行,安排给谁来做最合适?”
老师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目光扫过手边的部门清单,很快有了主意:“工人文化馆是干这个的行家,写事迹、做宣传最拿手。
你把任务和要求给他们发过去,让他们牵头落实。”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肃,“但有一条必须盯死。
任务核心半个字都不能露,所有细节都得围着‘康定支援’的路子走,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指令顺着线路往下传,不过半个钟头,工人文化馆的办公桌上就多了份盖着红章的文件。
胡袖珍刚端着搪瓷缸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瞥见了文件上“立功司机”的字样,起初只当是普通任务,可当“郑大虎”三个字撞进眼里时,她手里的缸子“咚”地磕在桌沿,热水溅出几滴也浑然不觉。
“这……这是大虎?”她揉了揉眼睛,手指按住纸面来回摩挲,连文件末尾的任务要求都忘了看,最近半个月,丈夫高建业天天在家唉声叹气,饭吃不下,觉也睡不香,嘴里翻来覆去都是“大虎这趟太险”“怎么还没消息”,她自己也跟着揪着心。
如今再看,郑大虎不仅平安无事,还立了大功,连宣传任务都落到了自己手上,惊喜像暖流淌遍全身,让她鼻尖都微微发颤。
胡袖珍没顾上招呼同事,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拨了高建业办公室的号码,指尖因为激动还在轻轻发抖。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声音都带着颤音:“建业!你猜我刚接到什么任务?大虎……大虎他立功了!”
电话那头的高建业正趴在桌上整理案卷,听到“郑大虎”和“立功”两个词,手里的钢笔“啪”地掉在纸上。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你说啥?!”他对着话筒喊,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随即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手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一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小子能行!他娘的,跟我在战场上拼了十年的老兵,什么枪林弹雨没见过?送趟货算个屁!怎么可能出事儿!”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溅到话筒上,又突然想起这是办公室,赶紧捂住嘴压低声音,可语气里的兴奋半点没减:“好!太好了!晚上回去我高低得整点,好好喝两盅!这心里头,舒坦!解气!”
笑够了,高建业又突然严肃起来,声音压得更低:“媳妇儿,跟你说个正经的,给大虎写报道这事儿,你可得多上点心,多琢磨琢磨。
他吃的苦比报道里要多十倍百倍,你得把他那股子韧劲儿写出来,别委屈了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