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紧绷和此刻翻涌的后怕让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阿榆,王管事他为何要行此险招?他毕竟是王府派来协理事务的老人,这般明目张胆地搞破坏,就不怕追查到他头上?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陆白榆正就着铜盆里的清水,仔细清洗手指上沾染的粉末。
闻言,她动作未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窗外渐起的风,
“二嫂,我们挡了别人的财路,且是泼天的大财!”
宋月芹呼吸一滞。
陆白榆用洁净的布巾缓缓擦干每一根手指,动作细致,
“新坊一旦建成,雪盐质优、量足、价更活。凉州城里那几家靠老法子、高成本、低产出却稳赚了多年的官私盐坊,尤其是背后有人的‘永裕坊’,他们坐地起价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王管事不过是别人的刀,想在我们这灶火刚冒烟时就将我们掐灭。他敢这么做,无非是觉得背后大树根深叶茂,觉得我们初来乍到,根基未稳。即便出了岔子,最后也能推到‘新法莫测’、‘物料不调’或者‘匠人失手’上去,总有人替他周旋遮掩。”
她将布巾搭好,转过身,眼中那点寒光在昏黄的灯火下格外清晰,
“只可惜,他们算漏了两样。一是我对原料特性的熟悉;二是王爷对此事志在必得的决心,远超他们的估量。”
五日后,晌午刚过,急促的马蹄声便如闷雷般滚入荒谷,打破了工坊的平静。
赵成一身风尘,带着四名煞气凛然的王府亲卫,径直闯入工地中央,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王管事闻声从屋里小跑出来,脸上习惯性地堆起殷勤的笑容,刚要拱手寒暄,赵成已厉声喝道:“来人,把王贵给我拿下!”
声落人动。
两名亲卫如猎豹扑出,铁钳般的手瞬间将王管事反剪双臂,粗麻绳几下便捆得结实。
一旁的胡匠头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想往人后缩,也被另一名亲卫精准地揪出衣领,拖到前面一并捆上。
王管事骇得魂飞魄散,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挣扎着嘶喊道,
“赵统领,你这是何意?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小人!我要见王爷,我要面陈......”
“闭嘴!”
赵成喝断他的叫嚷,自怀中取出一枚成色极佳的翡翠玉佩和几封边角磨损的信笺,当众高高举起。
他洪亮的嗓音压过谷中风声,确保每一个竖着耳朵的匠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经查,管事王贵伙同匠头胡三,私通‘永裕盐坊’东家刘裕,泄露工坊秘要,收受巨额贿赂和干股,更胆大包天,蓄意损毁硝料,意图阻挠王爷革新盐政、筹建新坊之大计,罪证确凿!奉王爷令,即刻锁拿回凉州,严惩不贷!”
王管事如遭雷劈,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猛地扭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瞪向一直静立在旁,神色平静的陆白榆,目光如淬了毒的针,不管不顾地嘶吼道,
“是你,是你这小贱人设计害我!你早就布好了局,就等着我......”